后背上挨了一刀的项凌在被吕林带着几个弟兄拼了老命抢回来之后没有丝毫的沮丧——在众多陆续汇集起来的佣兵们背后,一百五十名剽骑旅士兵已经列成整齐的三排横队,蓄势待发——一只饥肠辘辘的黄雀,正站在高高的枝头,用打量食物的眼光,注视着那只自以为已经抓住了蝉儿的螳螂。
高!实在是高!——这是封吉眼下唯一能够用来形容自己的想法的词儿:如果说从最初的被围,到后来的突围直至现在两次撒下银子示弱诱敌,都是项凌事先策划出来的话,那么项凌的谋划功力之深,恐怕连谢源这样老奸巨猾的人物也要对他甘拜下风了。
……
当项凌带着剽骑旅的士兵们杀向乱成一团的追兵的时候,绝大多数追兵还在和自己的同伴“英勇奋战”,直到隆隆的马蹄声将他们惊醒。紧接着降临的,就是一阵密集、致命的箭雨。
加长的三棱箭头在落下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古怪破空声,紧接着,就是最前面的人(也就是抢银子最积极的那些人)齐刷刷的倒下——直到这时,才有人惨叫到:“敌人来了!”
还在和自己的战友奋战的部落骑兵们在箭雨落下的一瞬间就炸窝了——作为普通的草原牧民,他们根本没有像样的防护,充其量也就是一件自家女人草草缝制的牛皮甲(或者说是皮衣),在不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剽骑旅士兵们发射的三棱精钢长箭可以轻易的射穿他们的劣质皮甲和粗布衣裳。
一百多只箭羽飞射而下的场景在久经战阵的人看来也许只是小儿科,但是对于奇少风手下那些昨晚上还是牧民的乌合之众来说,几十个同伴身上突然“长出”箭羽,然后齐刷刷倒下的场面已经足够让他们肝胆欲裂了。
不知是什么人首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用几乎不属于正常人类音律范围之内的尖利音调大喊:“跑啊——”
惨烈尖利的呼号惊醒了其他的幸存者,几个小头目还依稀记得自己的职责,一边招呼同伴们赶快上马,一边操起了各自的武器——但是他们的声音在乱纷纷的人群之中是如此的微弱,几乎没有人听从他们的指挥,士兵们丢下了手边的武器,用生平最最俐洛的动作跃上就近的战马,头也不回的朝敌人相反的方向逃去。速度之快让项凌带领的追兵也望尘莫及。
奇少风是不幸的——在他雄心勃勃初次踏上战争这个大舞台的时候,他遇到了与他同样年轻,但是比他老练、沉稳的项凌;但是他也是幸运的——在项凌有如流星划破天际的神来之笔面前,对此毫无准备的他居然能够全身而退。和项凌之前的对手拓拔骢一样,奇少风也有一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队伍——野马队。虽然这只队伍在战斗力和数量都还显得很不够用,但是他们的勇气和决心足以和他们的对手媲美。
……
那些之前还气势汹汹,现在却死伤狼藉,头也不回的掠过他们的队列往后面逃去的友军确实对奇少风手下那些经验不足的部下产生了不小的影响。眼睁睁的看着友军在敌人的打击下快速崩溃本来就是一件对军心十分不利的事。而敌我之间的力量反差就更加加剧了这种效果。
部下的不稳自然逃不过奇少风的眼睛,为了稳定军心,奇少风带着几个十夫长策马矗立在队列的最前面,还将自己的二十名亲兵全数派出去收容(驱赶)四散的友军。
奇少风的果断决定虽然有些失之冒险,但是却很快的稳定了部下的情绪,加上亲兵们积极的疏导,他这只小小的队伍居然在溃军的洪流之中巍然不动。而且还吸引了不少溃退下来的人马重新加入到了他们的队列当中。
“突击——”来不及等到收集全部的人马,奇少风急吼吼的发动了反击——这时项凌一马当先带着前锋已经冲到了离他约二百五十步的地方,没有了速度的骑兵其战斗力比步兵也好不到哪里,为了不让自己更加被动,奇少风不得不在人马尚不齐全的情况下行险一搏。
两军未近,首先划过天空的是双方的箭矢。很快,双方最前面的人马就几乎同时到了下去——剽骑旅的人马使用的是加长的三棱精钢箭头,对付连只有劣质皮甲的部落骑兵杀伤力简直大的惊人,无论是人是马,只要是中了箭的几乎全都丧失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相比之下,项凌的部下也好受不了多少——镇北军的一线士兵装备的都是用北平产的精钢鱼鳞甲,对于这种生铁土制的平板箭头有着很强的防护能力,但是这一次扮成马贼之后,这些人身上穿的也不会比奇少风的部下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在近距离面对敌人的弓箭时——于是,双方的损失几乎是同样的严重。
也许是因为半天来不断的追逐让双方都聚集了很大的火气,他们之间的正面交锋显得十分火爆,双方刚刚放下手里的弓箭马上就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奇少风的野马队里都是二十锒铛岁的小伙子,年轻力壮,火气旺盛,他们怪叫着,争先恐后的杀向前面的敌人,刀光闪过,一道鲜红的印记挥洒而出,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都让他们越发的疯狂。
面对疯狂的对手,剽骑旅的士兵们表现的要比项凌的预期还好好上不少——虽然朱高炽通常都是用剽骑旅这把牛刀杀鸡,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训练有所放松,而且他们在这一连串的战斗中树立了信心,积累了经验,这些一年前的新兵在这一年多来的征战之中以惊人的速度成熟起来。不用上官的激励和安排大家在什长、伍长的协调下,三三两两的组成一个个小组,远处用弓箭、近处枪刺刀砍,虽然不及野马队的火爆和痛快淋漓,但是他们收割生命的速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己方的伤亡也要小于对手。
没有人避让,也没有人吭声,士兵们红着眼睛紧握着各自的武器厮杀在一起。武器砍进骨肉的闷响、热腾腾的鲜血喷洒在草地上的声音、还有那种以生命为代价的从胸腔里发出的低沉嘶吼——此战,参战的人数可以说微不足道,但是惨烈的程度却丝毫不比那些万人大会战逊色——一名从此战中幸存下来的伍长如是说。
战斗虽然短暂,却是如此的惨烈,两边的伤亡几乎是一比一。血肉相搏的白刃交加,既是对战士武艺和体力的考验,也是对其意志的考验。终于,奇少风的部下首先坚持不住了,首先是第一个,然后是第二个——
论起战阵阅历,项凌要比奇少风多得多,奇少风带着自己的亲兵冲上了最前面,手持军旗向如狼似虎的敌人发动了一次小小的反击,杀敌十余人,救下了十多名落在敌人群中的部下。但是这也是他在此战之中的疯狂了,项凌几乎在同时将吕林收容起来的两百佣兵投入了战场,朝已经乱成一团的敌人发动了又一次攻击——为了激励佣兵们的热情,项凌宣布:每杀敌一人赏银五两、俘虏一个赏八两,同时,缴获的战利品自由分配。
为了银子,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佣兵们在几位头领的带领下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投入了打落水狗的战斗之中,这对于原本就已经绷到了极限的部落骑兵而言,简直就是压断了骆驼脊梁的最后一块砖头(以他们的优势兵力,说他们是稻草似乎不太合适的样子——汗)。
奇少风对局势如此快速的逆转完全不能接受——要不是他的亲兵得力,用七条人命的代价将他架了下来,只怕他的脑袋现在已经被别到某个佣兵的马鞍子上了。
……
“大人——我们赢了!”看着自己带来的佣兵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勇猛身姿恶狠狠的扑向正在溃逃的鞑子,吕林的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骄傲——
“是啊,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赢了!”看到部下们疲惫之中洋溢着喜悦的脸,项凌很是淡然的对吕林、也是对自己说。在项凌看来,这一战有着太多的失误和漏洞——
首先是昨天,不应该迁就佣兵们的想法留宿一晚,要是当时能够马上转移的话,之后的事情就根本不会发生。
然后,平日里无论何时,夜晚扎营时的哨位都是自己一手安排的,但是昨晚上却没去,刘东、封吉还有吕林三人意见不已,哨兵也是随便点选的,结果被人包了饺子还不自知。
再后来,自己的银子居然起到了反作用——同样的,敌人大部的快速崩溃和那一小部分的顽强也都大大的出乎了自己得预料。
好在,对手还是嫩了些,让我钻到了空子:项凌又一次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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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出出差去了,今天才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