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斌刚下车,还没反应过来,梦千羽就扑到他的怀中,簌簌地哭个不停,眼泪哗哗地流着说:“怎么办?怎么办?爷爷要离我而去了!呜呜……”
罗斌瞪眼望着梦县长,得到他点头示意之后,才敢轻拍梦千羽的背部,深叹一口气,安慰道:“节哀吧,这是自然规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个年轻人平日里同桌那么久也没这般亲近过,罗斌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说梦千羽故意也罢,说她寻求安慰也好,此情此景,罗斌怎么可能把她推开呢?然而有一点令罗斌颇感惭愧,梦千羽穿着平底鞋居然还比他高了一小截,这个时候谈论身高诚然不妥,但是这个铁一般的事实,让罗斌分外增加了一分自卑感。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只是未来会不会还有这样紧紧的拥抱,又或者像很多恋人一样、分手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确是谁也说不清楚的,就像梦千羽的爷爷,平日里身子骨硬朗得很,可是说走就走,谁也留不住。
梦县长走过来拉开梦千羽,沉痛地说:“好了,宝贝,赶快让罗同学进去吧!爷爷还在等着他呢!”
罗斌浑身颤抖着,低头弯腰跟着梦县长走进了梦家,没想到外面尚且清静,里面已经哭成一团了,梦老爷子这回恐怕真的撑不住了。
这是罗斌第一次踏进梦家的门槛,一切都那么陌生,一切也都那么令人肃然起敬。
和其他政府官员一样,梦县长并没有搞特殊化,也住在县政府大院里,区别出他的县长身份的是他们家住在一幢独栋别墅里,进屋一看,里面的装饰简洁大方,同时不失典雅,正像想象中的书香门第,瞥眼瞄了一眼,其中有一间书房,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
罗斌虽然百般好奇,但是并未逗留,紧跟着梦县长的脚步,他沉重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就好像是自己的爷爷过世一般,也许他应该羡慕梦千羽,因为至少她能亲自送自己的爷爷安详地走,可是他呢?爷爷早就过世,关于爷爷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长辈的描述。
二楼的第三间卧室,梦县长轻轻推开了门,恭敬地请示了一句:“父亲,罗同学来了。”
“让罗斌进来!”从卧室里传来一句苍劲有力的话,说话的人正是梦千羽的爷爷梦贤梦老爷子。
罗斌心下一蹦跳,暗想:“将死之人怎么嗓音这般雄厚?”他走两步又想:“也许这就是回光返照吧!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道梦爷爷会跟我说什么?”
罗斌愣在门口,望着瘫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的梦老爷子,久久不敢进去,这时真见到他的颜色,便知其离驾鹤西归确乎不远了,年轻人经历的生离死别太少,不免心下有些疼痛,善良的人是见到任何人间悲苦都会感同身受的。
“罗斌进来,其他人都出去。”梦老爷子铿锵的声音又一次震惊了罗斌,他不由得回头望了望梦县长和梦千羽,神色里尽是惊讶。
待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听见梦老爷子以命令的口气道:“你去把门关上,反锁,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听到。”
罗斌听从了,又乖乖地走到卧床前,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梦爷爷……”
“你就是罗斌!”梦老爷子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定睛打量着罗斌,眼神中泄露了他是多么不可思议。
“是,爷爷,你还是卧在床上休息吧!”罗斌忙上前去,想扶梦老爷子回到刚才仰卧的姿势。
“不,让我好好看看你,为什么偏偏是你?”梦老爷子推开罗斌的双手,双眼愈加炯炯有神了。
“我……梦爷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罗斌和颜问道。
“我是护书人,你知道吗?我是护书人,这是我的责任。”梦老爷子突然说。
“护书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斌浑然不解地问。
“我是被魔鬼杀死的,你要为我报仇,你要为我报仇啊!”梦老爷子又迸出了这句令人费解的话,而且悲伤至极,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魔鬼?梦爷爷,你有话好好说,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啊?”罗斌面露苦色,却不知如何安慰这位弥留之际的老人。
“魔鬼昨天夺走了我的书,夺走了我的魂魄,夺走了我的阳寿,我要死了……”梦老爷子凄哀地说。
“是梦千羽借给我的《孙子兵法》吗?”罗斌恍然大悟,但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是完全不知的。
“你记住,世界上一共有十八位护书人,我走了,你要找到其余的护书人,一定要把书保护好,否则……完了,一切都会完蛋的。”梦老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尤其激动,双眼凝望着罗斌,哀求道:“罗斌,你一定要答应爷爷,一定要答应爷爷!”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啊?”罗斌彷徨地问。
“你会找到他们的,你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的。”梦老爷子又说。
“梦爷爷,你告诉我,传说中的召唤术是真的吗?”罗斌问。
“废话少说,快……转过身去!”梦老爷子说着便使劲把罗斌挪了半圈,使得他的背部朝向自己,紧跟着,梦老爷子双掌击出,力道十足又恰到好处地贴在罗斌的衣服上,罗斌感觉到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向自己的体内源源不断地输入,双眼不自觉地渐渐闭紧,没多久便失去了知觉。
梦老爷子的额头汗如雨注,白色的光圈刹那溢出,一团黑影从罗斌的胸口猛地蹿出,只见这团黑影想着法子飞出窗外,却被白色光圈团团围住,慢慢收缩,形成了一个碗口般大小的圆球,里面的黑影渐渐变小,直至肉眼看不见。
梦老爷子以为自己已然驱除昨晚嵌入罗斌身体的鬼影,稍作深呼吸,却给那鬼影以可乘之机,一不留神,那个碗口般大小的圆球迸进了罗斌的体内,梦老爷子暗叫不妙,可是任凭他再怎么使劲也无力回天了,突然,只听得到他惨叫一声,便瘫倒在床上,等罗斌苏醒过来,触碰梦老爷子的鼻息时,发现他已经魂归故里,逝世了。
听见罗斌凄惨的哭泣声传来,房门被梦县长重重地踢开了,他懊恼地猛捶着墙壁,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梦千羽扑在爷爷的身上,哭成了个泪人儿,任凭罗斌怎么安慰,也止不住那泪水的倾洒。
这时,房间里冲进来一个女人,正是梦千羽的母亲墨玉儿,她甩开了梦县长试图拉拢她的手,一把把罗斌拉了起来,凶猛地朝他脸上扇了两巴掌,狠狠骂道:“都怪你!你这个混蛋,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