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能够到来，孙成和吴立虎都很高兴，他们终于可以不再每人一杯酒默默无言地过节了。饭桌上林城给他们讲述了自己来到石市以后的经历，两个人不胜唏嘘，但都能为他在几年的时间里就建立了自己的事业而感到高兴，孙成和吴立虎打破了惯例，多喝了几杯，岗楼里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仿佛有了难得的生气。
但话题终于还是回到了教练场，回到了孙成和吴立虎一成不变的生活。几杯酒下肚，吴立虎开始大倒苦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就这个死样子，除了我和孙成，连个人毛儿都没有。每天都是出操、扫地、吃饭、睡觉，军部都难得回几次，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一个兵了”。
“你觉得你现在还配说自己是个兵吗！？”，岗楼的门一下子被人踹开，门口传来了一声呵斥。
“坏了，秦军长……”，吴立虎和孙成连忙扔下手里的酒杯，慌乱地站起身来敬礼，“首长好！”，林城也放下酒杯，站起身立在一旁。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衣衫不整、满身酒气，这就是你们纪念建军节的方式？你们准备就这么向军旗献礼，向先辈致敬吗？还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兵了，你们自己说说，你们现在的样子还配说自己是个兵吗!？”，吴立虎低着头，一向沉默寡言的孙哥却是昂着头，面对着秦军长暴怒的面孔毫不退缩。
“这小子又是谁？为什么会有社会人员在教练场？警卫员！把这个人带到外面去”，秦军长一进门就看到了林城，他很疑惑为什么会有社会人员出现在这里，看来孙成和吴立虎已经堕落得不成样子了，当初派他们留守教练场是看他们政治坚定、责任心强，没想到他们竟然变得这么不堪，秦军长痛心疾首。
“您不要为难他，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请他过来的”，平日里难得开口的孙哥这时却站了出来，并且一开口就斩钉截铁、态度坚定，“我们是不应该这样，但是您当初说过的话就做到了吗？整整两年了，我们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每天面对着这些报废的飞机，不能离开一步，您当初是怎么说的？部队转场训练之后很快回来，让我们留守这片大后方，守住这片阵地！现在阵地还在，我们的部队呢？我还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兵我自己无法评判，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国家和军队的事！”，吴立虎在一边偷偷拽孙成的军服袖子，示意他不要跟军长冲突。
秦军长却好像被孙成的话震了一下，他半天没有说话，摆摆手示意警卫员出去，然后拿过一个凳子坐在了桌子旁边，又从桌上拿了一个空酒杯摆在了自己面前，他示意吴立虎和孙成坐下说话，也让林城坐下。吴立虎拿起酒瓶要给他倒酒，秦军长没让他倒，自己接过酒瓶满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是我对不起你们，我食言了。兄弟们，让你们受委屈了”，秦军长真诚地向孙成和吴立虎道歉，刚才还气势磅礴的孙成低下了头，吴立虎听到秦军长这些话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军长，我们不能参加训练、不能外出活动，除了来送物资的人，一年里战友我们都见不着几个，有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已经像这些死去的飞机一样早就死了……”吴立虎擦了擦眼泪，停顿了半天，又继续说到：“不过军长您放心，我们没有跟别人透露过任何一点军事信息，林城今天也是第一次进这个岗楼，毡布底下的飞机他一眼都没看过。虽然我们心里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但是只要您需要，只要部队需要，我们就是在这里守到死也愿意！”。
“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说这个事的”，秦军长沉吟了一下，像是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部队转场训练开展地很顺利，结束以后中央军委命令我们就地驻扎，并长期坚守，所以这片教练场和以前的其他一些设备、场地都只能废弃。最近中央军委又有了新的命令，不仅要裁撤场地……，还有……人员，今天是建军节，我想到这里来看看你们，我也怀念这片老教练场、怀念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日子，但我更舍不得的是你们这些老兄弟，兄弟们，这两年你们受委屈了，是我对不起你们”，秦军长情绪低落，孙成和吴立虎听了这些话却一动不动地怔在那里，他们早就厌烦了守在教练场里一成不变的日子，但是他们没想到自己会突然不能继续再做一个军人，他们沉默下来，吴立虎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孙成和吴立虎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他们并不是干部，如果离开军队，他们不能享受军转干的待遇。已经当了十几年兵，他们早已习惯了部队的生活和节奏，突然之间要离开，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该往哪里去。
秦军长对他们的前途也很担忧，这次裁减的人员都是一些老兵，他们习惯了部队的生活，而且他们已经不再年轻，到社会上跟那些年轻人竞争没有任何优势。
“离开了部队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沉默了很久，秦军长先开了口。孙成和吴立虎茫然地摇了摇头，林城看见他们这样很心疼，他试着开了口：“首长，我那里能安置几个人，就是不知道兄弟们愿不愿意去”。“哦？”，林城看上去太年轻了，秦军长没想到他还有安置别人的能力，“说说看”。林城把自己的情况当着秦军长、孙成、吴立虎的面详细地介绍了一下。“好的情况下每个月能挣六千，保底也有四千，这比部队上还高，与那些转业干部相比也不少，小兄弟，你说的属实吗？”，秦军长不了解林城，对他的话有所怀疑，但孙成和吴立虎点头说信他。林城又把其他一些福利待遇、吃住以及保险方面的情况介绍了一下，现在他队伍里的人都有工伤险，但医疗和养老保险还没有解决，不过已经有计划要在下半年办理。
“我觉得可以，小兄弟，如果你说的属实，那你那里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而且你们就在石市，咱们离得近，我还可以时不时去看看这帮老兄弟。但如果你亏待了他们，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他们都是我秦卫国一辈子的兄弟！”，秦军长觉得林城的提议不错，但他还是要敲打敲打林城。
“您放心，他们也是我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