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同情要善加控制,否则比冷淡无情更有害得多。
——斯蒂芬·茨威格(奥)
给人以关怀和帮助,并不一定非要救人于危难,解困他人于水火之中,有时候,可能就需要你一个简单的帮助,一个举手之劳的助人行为。
爱达荷州东南部的一个小镇上,有一位名叫米勒斯的小蔬菜商。在经济大萧条的时期,米勒斯先生总是在路边摆一个小菜摊,镇上的人办完事回家时,就顺便到这里采购一些新鲜的蔬菜。当时食品和钱都极度紧缺,物物交换就被广泛采用了。
在镇上,有几个家里很穷的孩子,他们经常光顾米勒斯先生的菜摊。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想购买什么东西,只是来欣赏那些在当时非常珍贵的物品。尽管如此,米勒斯先生总是热情地接待他们,就像对待每一个来买菜的大人一样。
“你好,巴里!今天还好吧?”
“你好,米勒斯先生。我很好,谢谢。那些豌豆看起来真不错。”
“可不是嘛。巴里,你妈妈身体怎么样?”
“还好,一直在好转。”
“那就好。你想要点什么吗?”
“不,先生。我觉得你的那些豌豆真新鲜呀!”
“你要带点儿回家吗?”
“不,先生。我没钱买。”
“你有什么东西和我交换吗?用东西交换也可以呀!”
“哦……我只有几颗赢来的玻璃球。”
“真的吗?让我看看。”
“给,你看,这是最好的。”
“看得出来。嗯,只不过这是个蓝色的,我想要个红色的。你家里有红色的吗?”
“差不多有吧!”
“这样,你先把这袋豌豆带回家,下次来的时候让我看看那个红色玻璃球。”
“一定。谢谢你,米勒斯先生。”
每次米勒斯先生和这些小顾客交谈时,米勒斯太太就会默默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交流。她熟悉这种游戏,也理解丈夫所做的一切。镇上还有两个像巴里一样的小男孩,这三个孩子的家境都非常不好,他们没有钱买菜,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可以交换。为了帮助他们,又显得很自然,米勒斯就这样假装着和他们为一个玻璃球讨价还价。就像巴里,这次他有一个蓝色的玻璃球,可是米勒斯先生想要红色的;下次他一准儿会带着红玻璃球来,到时候米勒斯又会让他再换个绿的或橘红的来。当然打发他回家的时候,一定会让他捎上一袋子上好的蔬菜。
多少年过去了,米勒斯先生因病去世。镇上所有的人都去向他的遗体告别,并向米勒斯太太表示慰问,包括那些年幼的孩子。在长长的告别队伍前面,有三个引人注目的小伙子,一位身着戎装,另两位头戴礼帽,身着笔挺的黑西服白衬衫,相当体面庄重。米勒斯太太站在丈夫的灵柩前。小伙子们走上前去,逐一拥抱她,亲吻她的面颊,和她小声地说几句话。然后,她泪眼蒙蒙地目视他们在灵柩前停留,看着他们把自己温暖的手放在米勒斯先生冰冷苍白的手上。这三个小伙子就是当年经常用玻璃球之类的小玩艺儿和米勒斯先生交换蔬菜食品的那几个穷孩子。在同米勒斯太太握手慰问的时候,他们告诉她,他们多么感激米勒斯先生,感谢他当年“换给”他们的东西。
现在,米勒斯先生再也不会对玻璃球的颜色和大小改变主意了,这三个孩子也再不需要他接济度日,但是,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虽然米勒斯先生一生从没发过大财,可是现在,他完全有理由认为,自己是爱达荷州最富有的人。在他已经失去生命的右手里,正握着三颗晶莹闪亮的红色玻璃球。
同情心是可贵的,付出了同情又不流露,这是平常人难以做到的。米勒斯先生做到了,因为他付出的不仅是同情,还有爱。
同情,是一种爱。它不是居高临下的恩赐,不是装模作样的慈悲,而是人与人之间一种和谐的联结,是人与人之间最朴素也最伟大的一种爱。倘若人人都像米勒斯先生一样,付出爱而不望回报,人世间将充满温情,不再有严寒酷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