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该走的人都卷起铺盖走了,诺大的镇国府里只有那群鸟雀还在啼鸣扑飞,回廊里偶尔走过几个护院的家丁,吊儿郎当的模样活象自己就作了王侯宅邸的主人。
方大铭捧着一个从紫云阁里捡来的红木精雕并蒂莲图的首饰盒子来到翠微亭想和同伴碰头,见亭中只有赵九江一人便将满肚子的疑问向他倾倒出来。赵九江被他一连串的问题堵住了嘴,瞄见他手上的首饰盒会心一笑,揶揄说:“你觉得这所宅子空着太可惜是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和你的新娘子鹦鹉搬进来住就不会浪费了!”方大铭脸一红急忙把拿着东西的手藏到背后说:“我是个粗人,她是一个被郡主撵出门的丫头,我们哪有福气住这样的房子......”
这时姜武背着一个大口袋气喘吁吁地走进了亭子,这已经是他背的第三趟东西了,赵九江摇摇头说:“你背这么多东西就不怕被主人看见骂你不干正经事吗?”姜武装憨笑道:“我这样的笨人哪里能找到地道呀,还不如拿点古董换几个钱花,再说咱们的钱也不够用了吗?”他一边说一边把口袋放下,口袋落地发出咣当当的金属声,方大铭好奇地打开口袋见是一尊明晃晃亮堂堂的搂刻云纹的大铜镜。他大失所望,对姜武说:“那么多好东西你不要,怎么搬这个东西,多费劲呀?”姜武反驳道:“你懂啥,这玩意在外边值好几百吊钱呢。”
赵九江噫嘻一声说:“那东西是值些钱,再搬回家给你家的那位契丹美娇娘当穿衣镜用就更妥帖了。”他一语说中了姜武的心事,姜武嘿嘿笑了,瞟见方大铭笑得暧mei便恼羞说道:“你小子不许笑,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方大铭举着首饰盒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笑嘻嘻地说:“三哥我那里敢笑你,我只是觉得你找的东西太大了,干吗不挑个小点的?”
三个人说说笑笑,忽见远处走来四个人,三男一女,走在最后的那个女子正是方大铭的新娘子鹦鹉,她前面的青年男子是他们的弟兄张七,走在前头的两个男子的正是他们的主人。姜武急忙将大口袋拖带下亭子藏在花木后。
为首的主人似乎已经看见了他在藏东西,一走进亭子就冲三人斥道:“我叫你们三个留在这里找密道,你们都找了些什么说来听听。”三人惶恐无从回答连忙低下头。跟在后边的区青云怕他们受罚抢着说:“父亲,这房子太多了,光走一圈就得半个时辰,我们总共只有六个人要找到暗门没有一天一夜恐怕很难有进展......”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区镇海大吼一声。区青云见他额上青筋突跳眼中燃烧着一团怒火顿时被吓住了,把到嘴边的话咽进了肚里。只听父亲又说道:“你们是想帮马琳逃跑吗?你们对他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今天他要是跑掉了,等十年他回来的时候,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们!”
区青云不以为然说:“他要杀我们早杀了,那里用得着等十年?父亲处心积虑要废他武功,恐怕是怕他日后强过......”话未说完,脸颊上被他父亲抽出了四根红肿的指印。区青云也恼了,郁积在心头的愤懑象沉寂多年的火yao桶今朝被一耳光引爆了,他倔强地大吼说:“我们干吗非得和马家作对,你知不知道你把马琳逼走了对这个国家会有多大的影响,从今往后朝中再也无人能克制‘六贼’了,大宋国就要被那几个奸臣毁了!”
儿子的吼声可谓振聋发聩,作父亲的人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哑了半晌,眼前的儿子俨然是一个赤胆忠心的热血青年。他忽然醒悟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毛头小子了,他的见识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这个作父亲的人所能认知的范畴。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区镇海用一种格外惋惜的口吻说:“即便是坐居高位的马琳恐怕也没有你这份忠心!可惜你是我的儿子,你作不了忠臣!你这辈子也只能跟着我作一介太湖水寇!”
“什么太湖水寇?”
“你还不知道吧!你还当自己是苏州团练的公子吧?这也难怪你的心思都用在那个赵枚身上了,那里还想得到江东父老的安危!”
四个人一听到“江东父老的安危”顿时绷紧了心弦,异口同声问:“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区青云更急追问:“是不是高俅要谋害父亲,我的罪已经被郡主洗脱了,你们应该不会再受牵连。”
“那个时候已经太晚了!你劫持郡主自动投案的消息刚传到苏州,王都监就拿着高俅的手令要抓我,我不服和他争辩,被他强令押下了大狱。几天后,我被押到了法场,他又请出了一个太监宣读圣旨说是奉圣旨要诛灭我们区家三族四百口人丁。我如果不造反必死无疑,便在法场杀了王都监,带着全族人几百口人逃入了太湖。太湖的那伙贼人是方腊的余孽,先前曾被我围剿过,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如何会收留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我又杀了方威和他的四大首领占了他们洞庭山,就此落了草。”
区青云听到这里犹如作了一场黄粱梦,此时大梦醒来回想起自己的荒唐作为不禁悔绿了肠子。旁边三人连忙问起各自的亲人,得知毫发无损各自安了心。
赵九江最精立马想到了将功折罪的点子说:“事已如此,小主人悔也无益,咱们不如将错就错,夺回天龙剑杀了王晨父女,一统江湖,作个轰轰烈烈的绿林霸主!”
此话正中了他主子下怀,区镇海点头说:“你们现在悔悟还不算太晚!”
站亭子外边的鹦鹉突然掉头就跑,她一边跑一边回头朝方大铭喊道:“原来你们是贼寇,我不跟你去!”区镇海大怒一脚踢起阶前的一粒鹅卵石,那石子风驰电掣正中鹦鹉的后脑勺,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被砸得脑浆迸裂,当场气绝而亡。
方大铭心疼地要扑过去,被赵九江拦住劝说:“这女子非我们同路人,她又知道我们族人的行踪藏处,我们只能杀了她免招灾祸。”方大名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只得叹了口气,无奈中听区镇海说:“虽非同路终究是夫妻一场,你们去把她安葬了吧!”
方大铭在马家的花园里找了一块植满*的花圃,兄弟几个合力挖了一个深坑,姜武帮着找了一个合适的木柜子将鹦鹉盛殓好。区青云帮着抬棺入土时暗自惋惜:一坡黄土掩没风liu,究起因果都源于自己任性带累了这个好女子!
众人在鹦鹉墓前默哀时,张七郎走过来说:“主人叫你们快跟我来去看一个人!”众人跟着他穿花扶柳来到一个书房,见书房外栓着一匹大青马,赵九江认出这匹马正是王榛榛所骑的踏青风,遂问主人:“这匹马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王榛榛回来了?”
区镇海点头说:“刚才我看见她骑着马一个人回来了,就跟着她来到这里,她进去了以后就再也没出来,机关一定就在这间书房里,咱们进去找找。”
刚要推门时,突然房间里传来响动声,似乎有人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众人急忙藏到窗下。
不一会,门开了,王榛榛出来了,只见她换了一身男装锦袄长衫,头上带着璞头软翅帽;腰上系着一根镶着美玉的金腰带,上绣蟠龙银线,在阳光下耀人眼目;一柄钢刀斜跨腰间,眉目清澈,一扫昨夜的憔悴模样,哪里还有弃妇的半分狼狈,眼前分明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众人看着她昂扬跃马而去不禁议论纷纷,尤其是区青云心里象打翻了油盐酱醋的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和陈皎皎相比,同样遭遇男人的无情抛弃,此刻她还有这样的精神状态无疑是令人钦佩的。
她打扮成这样要去干什么?”每个人都在想。
赵九江自言自语说:“她会不会是要去找马琳呢?”
区镇海微笑说:“好象昨晚是她扳的机关吧?她一定知道地道的出口,这会甩掉了王晨才敢回来找相公,有了这个饵咱们就不用发愁找不到天龙剑了!我们必须赶在王晨之前拿到天龙剑!”
有饵未必就会有鱼,众人跟着王榛榛穿街过巷,在东水门一带把人跟丢了。正当惶惑时,区镇海指着不远处一家当铺说:“她在那里!”区青云顺他所指处望去,只见斗大的“仁吉当铺”的匾额下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女扮男装的王榛榛,她手中还捧着一块亮晶晶的翡翠麒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