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已是次日凌晨,满天的星辰在无云的夜空闪着点点的幽光,彬揉了揉有些发涩眼睛,狠狠的吸了几口清新透着寒意的空气,周围的一切都在清冷中变得轮廓清晰起来。
和特雷泽的一番长谈,让彬获益非浅,特雷泽能言善辩,知识渊博,深得城市的经营之道,对于彬那些层出不穷,怪异不合常理的问题,丝毫不以为意,神情严谨,条条列列,侃侃而叙,但有所问,无不竭尽所能,一一解析透彻,其详尽周全,让彬拨云见日般的眼前一亮,如释重负般全身变的轻松,这一刻,所有的挫折和迷惘、担忧都从彬的心中被驱除,他对未来的信心阶梯状百倍的高涨。
而彬对境况洞察之深,对待事态变化如天马行空大刀阔斧般应付之策,那一往无前的韧性和恒心以及不经意却时时流露出那雄霸天下的王者之象,也让特雷泽折服。他们就好象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畅所欲言,不时的发出会意的欢笑,甚至忘记了时间。
彬不理睬侍卫们偷偷射来的余光,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舒服得哼哼的呻吟出声,心情好,感觉就是不一样呀。
“很晚了,乖乖的回房睡觉,明天我再来看你!”慢慢的踱向后院,彬懒洋洋的对紧贴在自己身边的玉兰说道。
“不干!”玉兰一扫刚才在书房中摇摇欲睡的状态,精神大振,显得意由未尽,不高兴的撅起了小嘴,“你自己说的有时间就陪我玩,明天又去忙这忙那,人家到哪里去找你?我不管,你不许走,得陪着我!”
彬头皮发炸,却又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解下自己的大斗篷,披到玉兰肩头,陪着笑脸说道:“我的大魔法师,现在可是三更半夜呀,外面寒风凛冽,要是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玉兰举起白皙的小巴掌,腾起点滴火苗儿,在彬眼前晃荡。
“不可以,我又不是娇弱的小花蕊,一点寒风怕什么,现在城中所有的事情都有特雷泽大人打理,军队有蓝洲大哥他们,你都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人家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晚上出去玩过哩,不如你现在带我去玩嘛,好不好?要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小妮子眨巴着动人的睫眸,连撒娇带威胁的说着。
彬歪歪脑袋,经过生活的磨练和战争的洗礼,他已经比同龄人少了几分天真和浮躁,多了几分成熟和稳健,但玉兰的这个提议却明显的很有诱惑力,确实现在比乐城比任何时候都要忙碌,而偏偏他是最悠闲的人,猛可,雷笛,史葛朗,沃杰夫,蓝洲,东方游,呼延和平等人无不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现在又多了经验丰富,老谋深算的特雷泽统筹,再一个有陈照的照应,似乎没有任何事情需要他操心。
带着玉兰纵马夜游比乐内外?彬为自己脑海忽然浮起的这个大胆的想法刺激得嘿嘿的接连傻笑。
玉兰见彬不答话,撅起红红的小嘴巴,右手偷偷的探出斗篷,在他胳膊上狠狠揪了一把,瞪起眼睛,“人家问你话呢,你一个劲傻笑什么?”
来自皮肉的疼痛把彬拉回了现实,他低头神秘的一笑,一拉她的柔荑,对前门一努嘴巴,“走!”
城主官邸门口的侍卫增加了三倍,抖擞精神的站成两排,一排人类士兵,一排兽人战士,特雷泽带来的亲信也有两人轮值进入了侍卫中,自从战事开启,又时逢城主遇刺,负责内城防卫的猛可就增强了各个官邸的护卫。
战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手拉手兴致勃勃的从府中跑出来,彬整了整面容,向他们点头示意,慢慢的踱去,而早已经熟悉侍卫们的玉兰则冲他们伴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跟在彬身后一溜小跑。
一声欢快的嘶鸣,在门外正安详的跪坐在墙边的小黑看到二人出来,腾跳起来,却不理睬彬,径直走到玉兰的身前,亲昵的低头用脖子摩挲着小妮子的胳膊,惹的玉兰一阵娇笑,如此见色忘友之举气得彬心里直哼哼。
二人一骑,沿着大街,一路向西。比乐城经历战乱,虽然宵禁已经取消,而且城门现在也改成了职守而不关闭,但有过前车之鉴的城防军们早已经在猛可的安排下加强了戒备。
比乐是大商业和锻造业城市,虽然已近清晨,许多商铺是不关门的,街道上稀稀拉拉还有不少夜不思寐的行人,远远的加工作坊叮当的金属脆响,在这寒夜里来回飘荡。更多的是一队一队来回穿梭的巡逻兵。
彬不想惊动太多人,驾御着小黑穿过一些小街巷,尽量的绕开职守巡逻的士兵。
西城门上下站着两百多名士兵,没有因为西门靠近山区,相对安全而有丝毫松懈,也没有因为天气的寒冷而畏缩,一个个全副武装,持矛握剑,精神抖擞,站得笔直。经过战争的洗礼,生与死的考验,这些散漫拖沓的士兵们终于领悟到自己责任对于自己的亲人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以更加昂扬的斗志和无已伦比的信心去完成自己的工作,每个人的脸上露出老练成熟的稳重和刚毅,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仿佛任何来犯之敌都不不可能在援军到达之前逾越他们的防线。
站在中间的队长显然已经被愈近的马蹄声所惊动,他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又显然被由内而生的变数扰得有点紧张,但此时的比乐军已经非往日可比,众人只是惊慌却没有混乱,队长右手拔出长剑,左手果断的一挥,而他身后早已经跃跃欲试的士兵立即分出四人拖出锐棱参差的路障摆到道路中间,其他人迅速站成三排,刀盾兵在前,靠近路障,后面是两排森森而立的长枪。城楼上早弓箭手们张弓搭箭,摆出一个优雅的角度直指目标。
马蹄声越近了,街道的拐角处转出一骑,撒开四蹄,直奔城门而来,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感觉那马和马上的骑士都极其庞大,瞬间就已经到了面前,队长握剑的手快拧出汗来了,身体微蹲,整个人犹如一只待发的野兽,随时准备给目标以雷霆凌厉一击,寒风吹得城门上下的白昼般闪亮的火把左右摇摆,场面千钧一发。
奇怪的是马上骑士似乎并不慌张,一带缰绳,那马匹前蹄高抬,发出一声长嘶,如奔驰的战车般噶然而止,不紧不慢的向前踱来。
队长如释重负,回剑入鞘,左手再次坚定的一挥,士兵们立即列成整齐的竖列,路障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如此的速度,如此的气势的马匹,整个比乐城只有那匹比人还难伺候的脑袋上长着锋利的尖角的怪兽了,而能驾御它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他们那年轻而富有传奇色彩的军中统帅了,或者,将军正在夜验他们的应变能力呢!队长为自己的机敏反应感到自豪,他整了一下刚才由于紧张而有些倾斜的甲胄,迎上前一步,恭敬的叫了声:“将军!”而身后的士兵们也不慢,统一的握紧手中的武器,挺直腰板,目不斜视的看向马上之人。
彬稍稍抖了抖斗篷,正起神色,如炬的目光在城楼上下扫过,让每个人感觉到他的注视,面上泛起微笑,点点头,大声说道,“大家辛苦了!”轻磕小黑腰腹,小黑长啸一声,四蹄生风,出城去了。
出城没多远,斗篷里挤出玉兰的小脑袋儿,四下张望一下,腻声说道,“好耶,出城咯!”咯咯的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闪过,沿路可以看到比乐军民数个月来的辛劳成果,成片的农田在沟渠的勾勒下展现着一副奇妙的图画,或远或近堆着的积雪和冰凌,虽然让朦胧的夜色带上几分冷清,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壮观和美丽,这就是人类的智慧和劳动之美了。
小黑的速度奇快,不一会就已经冲出了田野的范畴,一头扎入了浩瀚的丘陵树海,那被融剩的冰雪装扮得花花点点的山林。
玉兰心情大好,大声的笑着,小脸被寒风吹的红扑扑的也不觉得冷,使劲搂着彬的胳臂,不时打出一个小火球窜向天际,彬此刻也赏心悦目到极限,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这一刻飞到九霄云外,丢开对小黑的驾驭,让它随意的驰骋,他揽着玉兰的小蛮腰,和着她大声的呼喊。
连续拐上两个弯,是一个矗立在山林之间的隘口,曾经是比乐的军队防卫兽人的前沿哨站之一,随着人类和兽人之间的战争的远去,而兽人逐步的融入了人类的生活,曾经兵戎紧张的这里,早已经荒废,连隘口的大门都早已经不知去向,两边越来越多的积雪表示这里早已经人烟罕至。
继续向前,彬忽然有一种回家,溶入了自然的感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深吸一口寒颤的冷气,彬陶醉的闭上了眼睛,玉兰似乎也被他所感染,变得安静起来,沉浸到这清新的氛围中去了,此刻两边逐渐葱郁,只是白雪映衬着星光,并不感觉幽暗。
小黑减慢速度,一溜小跑,在一个路口折向右边,山林更加茂密,路上也开始堆起了积雪,马蹄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这宁静的星光下奏响的优美乐章。
小黑的身躯猛的一沉,一纵一纵的开始爬坡,玉兰睁开眼睛,看看前面陡峭的山坡,又瞅瞅脚下皑皑的雪层,担心的拍拍小黑的脑袋,轻轻哼道:“黑家伙,你行不行呀?别累到了呀!”惹得彬噗嗤笑出声来。
小黑似乎极不满意玉兰的态度,将她的担心置之不理,连续几个纵跳跃上了小坡,嘴巴呼着热气,发出嘘嘘的嘶声,用更快的速度向前跑去,彬挠挠玉兰的小腰肢,笑道:“怎么啦?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呵呵,这个大家伙力气大着呢,你就别浪费感情啦!”玉兰撅起嘴巴刚要反驳,小黑却不领情的加大力量,攀爬得更加卖力了,气得小丫头直咕噜,彬不由得哈哈大笑。
连续的翻过几个小坡,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小黑晃晃悠悠停下了脚步,二人放眼向前看去,哇。。。映入眼帘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湖泊,而此时已近黎明,遥远一角的水天相间处,偷偷露出一抹鱼肚白,碧空无云,水面腾起袅袅烟雾,飘渺壮观,映衬着四面环绕的葱郁,美得让人陶醉。
彬用指头弹弹小黑的厉角,乍舌道:“我的乖乖。。你可给我们找了个好地方呀!”
玉兰兴奋得抱住小黑的脖子,连连亲它,从彬的斗篷里钻出来,跳下马背,蹦跳的向岸边跑去,边跑边嚷道:“这里好漂亮呀,小黑,彬,你们快来呀!”将地面的余雪踢得四处横飞。
彬也翻身小马,追逐着她的步伐,担心的叫道:“伟大的魔法师,您老可悠着点,别摔老大屁股蹲!”小黑则得意洋洋的昂起头,迈着小步子溜达在后面。
玉兰回头冲彬扮给鬼脸,抬手砸过来两个冰球,咯咯笑着掉头就跑。
彬躲闪不及,防御也晚了,还好驴打滚练得还比较纯熟,弄了个雪菩萨拜年,哼哼道,“你这个坏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却又惟恐伤到她,不敢还礼,装做怒气冲冲的样子张牙舞爪的追杀上去,惹得小妮子尖叫着四处乱躲,娇媚的声音在湖面来回荡漾。
小黑自故自的踱到湖边啃着柔嫩的草尖儿,悠闲的半闭着眼睛,恬意无比,彬转了个圈,一不小心却失去了玉兰的踪影,东张西望,却只见到树木苍天,地面雪面异常混乱,仔细看去,却只有一种脚印,不由搔搔头皮,小家伙不错嘛,居然还学会了伪装场地,眼睛古流流转去,又实在找不到人,于是大声喊道:“我看到你了,看你往哪里跑!”
果然,一边的大树边露出一张紧张的小脸来,彬得意的哈哈大笑,玉兰发觉上当,不干的嚷道:“不行,不行,你赖皮,不许耍诈!再找!”彬挤出委屈的样子,闭上了眼睛,放松全身,两耳加聪,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风儿透着清冷从身边抚过的轨迹,而玉兰那小心翼翼的脚步也滴水不露的传入他的耳朵。
彬脸上泛起微笑,却猛然感觉到另一种微弱的呼吸,不由大惊失色,功运全身,翻腾而起,嗖的落在玉兰身后,只见玉兰怀里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听见他的脚步,头也不回的娇声说道:“彬,你看这条大狗,好象受了很重的伤害呢!”定睛看去,差点昏倒,那哪里是什么大狗,分明就是自己曾经深受其害那凶残的魔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