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将要刺中那海狗人的头颅的一瞬间,忽然一股大力袭来,我的手不由得一震。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海狗人便已摆脱了波纹屏蔽的纠缠,那原本绝命的一枪,只来得及洞穿他的右肩。
虽然如此,但仍然有蓝色的血液不断从他那肩头的窟窿当中涌出,整只右臂显然已经抬不起来了。
我扭头望着一旁的夏伊。若非刚才他出手,那海狗人此刻应该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希德,我不会让你杀死他的。”夏伊淡淡的说道,脸上依旧挂着那慵懒的笑意。
“是吗,那就试试看吧!”我缓缓的转过身,抬起握枪的右臂遥遥的指向夏伊。面对着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对手,我丝毫也不敢轻忽大意。
“要动手了吗?”夏伊淡淡的说道。见我并不回答,又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与你交手呢。真可惜啊!”
“我倒是没想到,你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来的。真是幸会啊!”我冷冷的回敬道。
“哦?这话怎么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表现啊?”夏伊微微一愣道。
“你实在太谦虚了!凭你能在一招之间重创海事会七大执事之一,这样的身手难道还不值得夸耀吗?”
“哦?这么说你看见了?”夏伊微微露出意外的神情淡淡的说道。
“是啊,我当时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我语带讥讽的答道。
忽然夏伊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面色冷冷的说道:“这么说,你早就躲在一边了?你到底听见了多少!?”
“怎么,是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怕被人听去啊?”我不动声色的反问着,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他为什么会如此的紧张。以我所见所闻来分析,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令他担忧的线索啊?难道是在我到那儿之前的事……
“呵呵,希德我的朋友!其实你和整件事并没有丝毫的关联不是吗?你实在犯不上卷进来的,如果你能答应我现在就抽身而去的话,我会十分高兴的。”夏伊忽然恢复了一脸的笑意道。
“不行!不……不能放他离开!他……他……我要杀了他!”委顿在一旁的那个海狗人此刻忽然大声的插道。
“哦,我的朋友!你伤的不轻啊!还是好好休息吧!免得等会来不及救治便……”夏伊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你!啊……”海狗人不由得一阵暴怒,但随即便被创口的一阵剧痛刺激的禁不住惨呼了一声,不再多话。
“你这是在给我下最后通牒啊!”我不为所动的对夏伊淡淡的说道。
“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只要你不插手此事,我们还是好朋友嘛。”夏伊虽然嘴上说得好听,可是却默认了我的质问。
我可以就此放手吗?或许可以。但是即便如此,就真的可以置身事外了吗?
“躲在阴谋背后的人,我们不会成为朋友。因为我看不到你的心!”我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枪,一字一顿的说道。
夏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然的凝视着我。此刻的他也是一脸的肃然。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对持着,一动不动。就如同跳蚤鱼跃出水面捕食前的一刹那。它只是静静的侧转身子,用一侧的眼睛定定注视着低回盘旋在水面的猎物。等待适于出击的最佳时机。
当你开始专著于某样事情的时候,由于注意力的高度集中,无论精神还是身体便都会慢慢的升至高峰。就像是现在的我和夏伊。
然而,所谓盛极而衰——当身处颠峰的时候,也就是走向下坡的开始。这个道理我很明白。我想夏伊应该也是一样。
所以,我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对持不会持续很久。我在等着对手那无懈可击的气势露出一丝松懈的那一刻。这段时间不会太久,但是我必须非常非常的耐心。因为我的对手同样也正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我的破绽。
不远处的码头上,有嘈杂喧闹的声响隐约的传来。初冬的午后,阳光温和的洒在身上。如果抛开那些复杂的心机和暗算、无谓的对抗与争斗,这会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吧——无论如何都会是一个温暖的瞬间。
然而此刻,夏伊那原本慵懒的身体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沉默,仿佛千年不化的坚冰使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尽管我一再的告诫自己要耐心,然而却始终等不到他露出哪怕一丝的破绽。他那平静无波的面孔,此刻看来似乎也透出讽刺的意味——仿佛在骄傲的宣称:在他的面前,一切的坚持都必定会最终落空。
不知道何时,我的心似乎被那周遭的环境带去了远离此地的某处。似乎耳畔有风在窃窃的低语。恍惚间,对面的夏伊的身影开始慢慢淡去,就如同路边的小草,海上的浪花,天空的白云……
我再也无法将之视为此刻必须生死相搏的那个人,好像他对我来说已经成了无关痛痒的一道风景……
一个刹那,就只是心神转瞬的一个刹那,很多时候,即使是比发丝渺小上千倍的细节都足以至人死命。夏伊显然正是善于把握这样的细节的能手。
所以,当我微一恍惚的时候,他已经发动了攻击。就如同锁定猎物的跳蚤鱼那人眼难辨的出击一般。快速而准确,决不带丝毫的犹豫。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动作。他很快,但绝不是快如闪电——比起那些丑陋的海狗人,他要慢了不少。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看着你身边的朋友在悠然自得的饮着酒,不时的夹一口菜慢慢的咀嚼。
但是,当你想要对他的动作作出反映的时候,你却忽然发现:他已经做完了所有的步骤,剩下的只是必然的结果。而你所能做的就只有看着那个结果无可避免的发生在你的眼前。
我曾经花时间仔细的观察过跳蚤鱼补猎的情形:那是在靠近大陆的海湾,身形毫不起眼儿的一种小鱼。它总是缓缓的贴着水面下浅浅的海床小心的游弋着。仿佛对他来说,活着的目的就是像这样闲在的四处游移。
只有当它补猎的时候,他才会浮上水面。它会缓缓的侧转身体,将一边的眼睛贴在水面,一动也不动。那样子,远远看去就像是漂在水面上的一片枯叶。
当有海鸟偶尔经过的时候,它们或许会注意到在下方的海面上漂浮着的,那条‘死鱼’。于是它们便会俯冲下来,为自己的长途旅行,增添一道额外的午后餐点。这对于枯燥而疲惫的旅途来说,或许会是一次不错的调剂。
而当它们接近水面的时候,原本‘早已死绝’的小鱼,却忽然抬起头,猛地从嘴里射出一道水线。对于毫无准备的全速飞来的鸟儿们,这道有些纤细的水线已经足以给它们迎头一击了。
而当它们被打的晕头转向翅膀发软的时候,跳蚤鱼便会猛地窜出水面一下子便将中伏的猎物口到成擒。
据说,跳蚤鱼射出的水线,可以令到被正面击中的普通成人倒地。我不知道这是否属实。但是我知道,我此刻所面对的会是比那更致命千倍的一击。
或者,只有发生奇迹才能扭转危局吧。
电光火石之间,我瞥见夏伊嘴角浮现出的一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