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启发式教学学不来？
哈佛式的案例教学法只是众多教学方法之一，不是唯一的方法，也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只要能协助学生博学、慎思、明辨，教授又何必拘泥于哈佛或斯坦福、牛津或剑桥、苏格拉底或孔夫子？殊途同归，教学方法存乎一心，任何方法都是可以悟道的，不是吗？
哈佛商学院是许多亚洲人梦寐以求的名校，光是搬出“哈佛”两个字就足以令人崇敬不已。中国和新加坡这几年来积极地引进哈佛案例教学法（Case Method Teaching），希望提升教学水平。同时，亚洲各商学院也纷纷进行组织变革，从重视教学的传统，转向强调发表研究成果绩效。霎时，各商学院天翻地覆、草木皆兵，都是为了“拼研究”。
2008年1月，我参加了哈佛商学院举办的为期两周的培训课程，学习的内容是哈佛独到的“案例教学法”。为了作好课前准备，我请教了几位同事。得到的答案是，这种教学法以案例研讨为主，让学生参与讨论，并与同学一起涉入商业的议题，以达到最大的学习成效。
这本来并不是个很起眼的科目，因为“案例教学”只是众多教学法之一，它适用于某些社会学科，但不见得对任何学科都适用。哈佛的案例教学法为华人教授带来许多希望，但是，同时也带来不少隐忧。究竟哈佛式教学法能否在东方发芽生根？东方哈佛是未来的理想，还是不切实际的梦想？这些都不只是教育议题，更是创新管理议题，也是本案的关注重点。
我对剑桥有一份很特殊的感情。在英国，学生时代的我常跑去剑桥冥思、装气质，学徐志摩写诗，也学陈之藩写散文，结果什么都没写出来。念硕士打工时，我带的是剑桥游学团，常悠游于剑桥，为好奇的学生们介绍康河与河岸两旁的学院。
2008年，我飞了16个小时来到了东岸的波士顿。哈佛商学院所在这区刚好也叫剑桥，所以我感觉特别亲切。但是，贯穿波士顿的这条河叫查理士河（Charles River），河上盖了很多座桥，按理说这区应该叫“查桥”，而不该叫剑桥。小道消息是这么说的：约翰·哈佛早期在英国剑桥求学，回到波士顿为了贡献乡里，捐款增建哈佛大学，而所在地就命名为剑桥。
不过，这种说法肯定不可靠。因为据稗官野史纪录，约翰·哈佛先生只是个捐款者，没去过剑桥大学，故其史绩不可考。先不管哈佛先生了。比起康河，查理士河最少大3倍以上。特别在剑桥这一区，河上常有划船队在练习，颇有英伦的气氛。若是从哈佛商学院内的贝克宿舍往外看，河岸景致与古雅的建筑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到了伦敦国王学院的后院。在剑桥的左岸，1908年，100年前，银行家乔治·贝克先生捐了约5亿美元，建造了哈佛商学院。
我很少看到这么大的商学院。通常商学院只是一栋楼，或数所教室，而不是像哈佛商学院这样拥有一整个校区，以及数公顷的校园。校园内到处充满了以“贝克”命名的建筑。建筑物上刻着：建校于1924年。严格说来，哈佛商学院应该叫作贝克商学院。
原本，我们都以为一个课程6000美元（加上补助，一门课总计9000美元）实在有点贵，但是在接下的两周中，一共来了12位哈佛教授分享案例教学法的心得，还实际为学员演练了一遍。每天中餐与晚餐有丰富的前菜、主菜以及甜点，以自助餐形式无限量供应。所以，这样算起来，其实学费还蛮合理的。
在哈佛商学院上课有很多规矩。整个课程约有80人参加，分成10组，每一组都住在同一层楼、同一宿舍区，并依组别配置会议桌与休息室。这些小组叫作作息小组（Live Group）。每天上课前一个小时（8点到9点），小组必须先讨论案例，因为许多学员都看不完案例（有的案例密密麻麻长达30页），所以在小组讨论时，念完的同学会先帮忙将案例做成一份简报，然后再讨论预先指派的题目。
学员9点钟必须准时到教室，不可以迟到。上课前，一堆学员会先冲去厕所，因为上课时不可以离席。上课时，座位是以英文姓氏来分类，将作息小组打散。如此，学员上课时可以独立发言，也可以自由地认识不同组的同学。
两周之后，有些学员对哈佛案例教学法非常兴奋，有些学员却失望不已，认为来哈佛是被“绑架”了。一位来自北京大学的教授不禁质疑，案例虽有趣，但是每个讨论的结果都以常识性的结论草草收场。讨论没深度、案例没内容，这样的教学法真的能培育出人才吗？
有人认为在当今科研压力之下，要教授花那么多时间去准备案例教学，又要自己动手撰写案例，诱因实在不大。有人质疑哈佛这种民主式的教学法是否适用于华人权威性的教育。
“当教授被问倒时该怎么办？”不少来自中国的大学教授都担心。
更多人担心，在中国教育资源普遍不足，有些地方甚至连个像样的教室都没有，更遑论引进哈佛式教学法。另外，案例教学结束时，常常不会给标准答案，而要学生自己去想，有人担心这在华人情境恐怕会出问题。
还有老师认为，哈佛案例与本土情境脱节。这不只是案例中的管理问题与亚洲脱节，连案例中的文笔也有文化上的落差，让华人看起来没感觉。一位上海同济大学的教授忧心地指出，哈佛商学院教授的表演功力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修炼得成的。要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那教授可就要名誉扫地了。案例的背后是管理议题，是丰富的产业知识，有时更需要用学术理论去引导分析。这都需要思辨，要有逻辑推理基本功。因此，光有“案例”不一定有用。
到了波士顿，到了剑桥，到了哈佛商学院，我有些期待。除了亲身体会哈佛式案例教学法，我还希望了解不同哈佛教授的教学风格，以及不同案例教学的方法。此外，我还希望探索中国的教授是否真的能把哈佛模式应用于当地的教育情境中。
不过，在此之前，让我们先认识一下什么是案例教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