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达芙妮从来没见到过如此两个不能相容的人。不知所措的她只能坐在那儿,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帕扎尔哥哥和费雅拉先生,他们一个是铜瓶,另一个则是铁钵。既能不接近,当然最好也别相见。而见了面又有什么好处呢?为了冲突吗?他们连说话都充满了不和谐的火yao味。
“你是谁?”帕扎尔眼神锐利,摆出一付盘问的架式。
“费雅拉,赫尔托里·费雅拉。”他说话的时候,抽空朝小公主笑了笑,小公主一下子就脸红了,她慌忙别开头。
“耶及人?”
“不是,艾布洛伊人。”
“圣山?”
“没错。”
“这么说,是你消灭了一整队沙盗?”
“是我和沙漠联手的。”
“而这群沙盗干掉了我们亚兰克的勇士?”
“那要你自己猜喽!”费雅拉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这我可没不知道。”
“连武器都不见一把,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有手,这足够了。”
“你说谎!奸诈的圣山人!”帕扎尔低吼道,他死盯着费雅拉。
“小子!”费雅拉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语气尖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但我仍要告诉你,如果你想确认一下,我不吝惜给你一个领教的机会!”
他毫不示弱的与帕扎尔对视,甚至都能从中看到激烈的电花。而这种情景一直持续到双方都站起来,并且走出帐篷。
……
“铮!”微弯的长刃甩出刀鞘,帕扎尔凌空跃起,他高喊一声“哈嗦!”,闪亮的刀锋挟着惊人的呼啸朝费雅拉飞快斩落!这并不是他常挂在腰上的那把剑。与普通长剑不同,它更细,更薄,更具弧度,当然也更锋利。那阳光反射下的刺眼光芒就象一道闪电,或者说,它本身就是闪电!
四周做事的人一下子都被镇住了,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想到刚刚走出来的两个人会突然动起手来!
费雅拉迅速举起右手,将掌面朝着长刃袭来的方向,口中吐出一个振动空气的低沉单音。虽只一瞬,但所有人都确实看见那如怪鸟般从天而降的帕扎尔在空中顿了一顿,彷彿在费雅拉的侧上方张开了一面看不见的盾牌似的。
沙地上喷出一根尖柱,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如跃起的毒蛇般自下而上朝帕扎尔刺去。依照这势头来看,他无疑会在躲闪前被穿个正着。但帕扎尔却突然在半空扭转身体,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着似的,长刃顺势砍向刺蛇,由沙子构成的刺蛇出乎意料的坚固,但也同时给了帕扎尔机会,使他得以借力脱出危险区域。费雅拉径直追了上去,他左掌摆在胸前,竖起成刀,掌缘隐约可见蓝芒流转,显然打算趁对手落地之际给他最后一击。但帕扎尔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才刚接触地面,整个人就再次弹簧般迅速跳了起来,如箭矢离弦般迎上费雅拉。
“铿当!”一声,竟然传出类似斧剑交击的声音!两人骤然分开。不小的反震力将费雅拉向后推开约半公尺,帕扎尔也斜斜地滑向一边。
“不错嘛,你的身手。”费雅拉若无其事的擦擦左手,用阴鹫的目光注视着帕扎尔。“不过也只有到此为止了。”
帕扎尔哼了一声,他摆摆长刃,毫不迟疑地再次朝费雅拉冲过来。
费雅拉的嘴角边悄然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沙犬,咒缚!”他沉声念道。
以帕扎尔为中心的周围沙地突然朝中间塌陷,帕扎尔只觉得脚下一松,紧接着就重重摔进砂坑里,再也无法动弹。四条紧紧绑住他四肢的沙索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渐渐实体化,是四头长了三个脑袋的恶犬!尖锐的牙齿牢牢咬着帕扎尔的四肢。流窜的沙风在这些东西形成后就一直围着它们旋转,帕扎尔很快就被沙子埋在下面,只露出一颗脑袋。
费雅拉走到他面前,以充满嘲弄地目光看着这个被制服的对手。
“一个人若是行动太快,就会有欠考虑。而你……倒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并不理会对手怒瞪的圆眼、喷火的目光,继续说道:
“按照沙漠人的习俗,正式挑战的双方,如果战败的话,财产及生命皆归其对手所有。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帕扎尔愤怒地别开头。“你休想我求饶!”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是吗?”费雅拉笑了笑,“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从沙地里钻出来的两条刺蛇,一条跨过去紧勒着帕扎尔的喉咙,另一条则以征服者的姿态凌驾于他的头顶上。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费雅拉扬起右手,刺蛇随即挺起长长的锐刺,缓缓朝帕扎尔的左眼移动。帕扎尔紧盯着锐刺,虽然面色平静,但额头隐显的冷汗泄漏出他并非完全不紧张。
“对……对不起!”
一个柔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呼吸急促,心情紧张之极。
“怎么了,小公主。”费雅拉放下手,锐刺在帕扎尔眼前不到一寸处停下来。“看样子,你是希望我能放过你这位帕扎尔哥哥,是吗?”他的口气含着明显的。
“我……”小公主的脸唰一下红透了,一直红到脖子上金色鬈发的发根,但她仍然努力让自己点点头。
“唉,好吧。”
他点点头,回神再看着帕扎尔。
“说实话,你是个很麻烦的家伙。我的力量是宝贵的,可不能总是浪费在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上,所以我希望它能到此为止。不然的话……”
说话间他盯着帕扎尔的眼神中再次闪现出火花,
“我可是真的会杀了你哟!”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在转身离开的后,又笑吟吟地回过头。“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我们这位小公主在有些事情上可是很迟钝的,如果有什么想告诉她的,个人建议你还是趁早说得好。这样扭扭捏捏的……即使独自烦恼,结果依旧无法改变。”
“呀!?”
小公主轻轻叫了一声,她惊讶地看着刚从沙坑里爬出来的帕扎尔,而狼狈青年的脸正涨得通红。
他诺诺了片刻,“这个……我的确有要事要向您禀报,阿卡林佩儿公主殿下。”
“请叫我‘达芙妮’,帕扎尔哥哥。”小公主注视着他的眼睛,从细小的声线透出一丝不容质疑的坚持。
“啊!啊?”
年轻将军不堪抵挡地将目光投往一边,“这……这不合礼节。”他喃喃回答。
“那我就以‘阿卡林佩儿公主殿下’的名义命令你!帕扎尔·伦杰将军。请称我为‘达芙妮’!”
年轻将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公主,一时间甚至愣在那里。他可从未见过小公主用如此强硬的口气说话。那位总是害羞的要命的小公主,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遵……遵命!公主……哦,不!达芙妮……殿下。”他慌张的低着头,连声音也变得乾涩起来。
此时已经走进帐篷阴影背后的费雅拉在偷听到这一句后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已经开始有点用处了吗?”
他轻声嘟囔着走进帐篷。
※※※
一○三八年四月二十六日,清晨。
这时的斯丁诺显得格外宁静。朝阳的流光穿过隔壁树林落在房间的墙上,形成各种形状好看的影子。从卧室窗户射入的光线在蒙蒙烟尘的作用下显得格外柔和。艾维搬来张椅子静悄悄地坐在窗户前,在这种环境下喝上一杯黑林山啤酒果然是一种极大的享受。但片刻的安逸马上被打破了,因为古纳德撞开了房门。从门口到艾维这里短短的一段路上,这位不知为何一付兴冲冲模样的的男士甚至撞翻了三张椅子。
艾维皱起眉头看着这团人形风暴说道:“老天啊,您就不能稍微绅士一点吗,我亲爱的古纳德先生?”
“现在可不是讨论什么见鬼的‘绅士风度’的时候!我们没这种闲工夫。”古纳德拉过一把椅子架在艾维旁边,
“我整夜都在考虑一件事,不过很难说清楚。”他说。
艾维偏头问道:“什么事?”
“好吧,我告诉你,”他咳了两声说,“亲爱的朋友。象每个有身份的人一样,你得有个贵族头衔……就是一个称号,象是德·宾西法、尚·吕让之类的……你明白吗?这非常重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上去有些脸红,仿佛是在建议艾维弄虚作假似的。
艾维的回答却很简单:“这件事我也有考虑,但却没打算真的做。”
“为什么?”
“说实话,我不大喜欢贵族,所以自己也尽量避免加入那个团体。”
“那又怎么样?”“古纳德眨眨眼睛,这和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有关联吗?”
“……”艾维沉默了,他该不知如何回答。
“傻瓜!看形势,你将来可是要继承一国的人物。把眼光放开些,别这么小家子气!‘巴伐利尔’是你母亲的姓氏,对吗?”
“没错。”
“那么我们更应该为这个即将变得伟大的姓氏蒙上一层足够光彩夺目的花环!不然以后肯定会有麻烦的。说实话,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完全没必要再为自己添置障碍,对吗?”
“这我知道,可是……”
“好啦!好啦!”古纳德坚持打断他,“有时候我们是得作出些牺牲啦!这个问题就到这儿,你也不想给自己好容易才拥有的家庭惹麻烦,对吧!”
艾维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突然热情高涨的鬼朋友。
“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他干涸地回答,“只要别闹笑话就行……”
古纳德笑了起来,他耸耸肩膀说: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谁都能这样做,相信我,没有人会笑话,完全没问题。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想个好办法!”
……
“怎么改?”艾维在思索了一阵后提出意见,“加上爷爷的姓氏,艾维·德法尔·巴伐利尔,象这样吗?”
古纳德立即用出奇地内行人的口吻回答道:“不,不行。这种做法太简单,太普通了,谁都知道,我们必须得与众不同才行。你的家乡,我记得的是沃德雷克,我们先用他作为文学上的化名,然后逐渐加到你的名字里。过些时候,在象你刚才建议的那样,把姓氏一分为二。”他看来早有想法。
他又问道:“你的老家是沃德雷克吗?”
“算是吧。”
他点点头,继续思考起来。一会儿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一连在纸上写了好几个名字,一面仔细端详,然后突然叫起来:“有了,有了,瞧这个!”
说着,他把纸递给艾维,只见上面写着:“致以沃德雷夫·艾维·德法尔·巴伐利尔爵男爵阁下……嗯,不行!连续两个的‘R’字母结尾似乎没有那种历史的厚重感,我们还能稍微再调整一下,沃德雷夫·艾维·德法诺·巴伐利尔?好的,就这个了!”
艾维考虑了几秒种,然后就放弃了。“怎样都行,你看着办吧。”他泄气般的向后躺倒在椅子上。
于是古纳德就满怀信心地继续说下去:
“你看吧,这个名字一定很容易得到所有人的承认,但要抓紧时机。从现在起,你的公正署名就变成了沃德雷夫·D,而私人署名则用艾维·D,这是贵族老爷们常玩的把戏,谁也不会为此感到惊讶!莱文·忒兰希尔,这小子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其实叫做司迪法诺·莱文达·忒兰希尔,是世袭洛敦诺三叶花领的司迪法诺·忒兰希尔家族倍受宠爱的次子。你就放心看着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略施小计,想做什么都能成功。”
说这句话时,他仍在笑着,不过在那眼尾深处,如剃刀般锐利的锋芒正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