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安门沿着西北方向行走,没有多远,便到了柳浪莺啼、波翻涛涌的什刹海了。这里真是浅碧湖波雪涨、淡黄官柳烟蒙。“过了银锭桥,水面更加开阔。再有一箭之地,便看见一座镶着琉璃瓦的大门,这里就是闻遐迩的醇王府,它是清代第二代醇王载沣的府第。据史料记载,这里在清朝初年,是鼎鼎有名的大学士明珠的旧居。明珠是康熙皇帝的宠臣,在康熙皇帝平定三藩之乱时,表现出了超人的胆识。明珠凭借康熙帝的信任,加快了什刹海北岸的府第建设。当时什刹海正是京师热门的地区之一,震钧在《天咫偶闻》中描述说:长夏夕阴,火伞初敛。柳阴水曲,团扇风前。几席纵横,茶瓜狼藉。玻璃十顷,卷浪溶溶。菡菡一枝,飘香冉冉。想唐代曲江,不过如是。新荷当户,南柳摇窗,大有西湖楼外楼风致。”明珠的府第周围更是树木丛杂,坡陀蜿蜒,丹楼碧山,矗出水际。明珠去世后,这套华丽的住宅被权相和坤巧取豪夺,随后又转到成亲王永手里,以后又辗转到醇亲王奕手里。奕行七,人称七爷,醇王府也称做七爷府。奕于光绪十六年病故后,他的儿子载沣成为醇王府的最高主宰。
这天晚上,醇亲王载沣与他的夫人瓜尔佳氏在思廉堂内叙话,忽听房上有动静,载沣有些心惊肉跳,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自从老王爷死后,他虽然成为这一代丽府第的主人,但是他才能低下,平庸乏才。可是历史仿佛专门喜欢跟人开玩笑似的,竟把这样一个人推到权力的高层。慈禧出于同醇王府的特殊关系,于光绪二十七年硬把她的心腹重臣荣禄的女儿瓜尔佳氏指婚给载沣。
载丰的夫人瓜尔佳氏倒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方才房上瓦响,她也听见了。她大步走到院内,朝四周看看,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于是嚷道:来人啊!
一会儿,从对面九思堂方向跑来几个护卫,一个护卫问:奶奶,发生了什么事?
瓜尔佳氏说:你们到房上和四处查一查,方才我听见房上有动静!
喳!那护卫一躬身,嗖的上了房。他朝四面望望,见没有什么动静,又飘然下房。
奶奶,您是不是听错了?房上无人。那护卫答道。
咦,奇怪。“瓜尔佳氏自言自语地说。她走到屏门口,朝外瞧了瞧,又返回来,说道:没事就好,我这几天左眼老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奶奶,有我们在,不会发生什么事。那护卫一拍胸脯。
瓜尔佳氏道:你们到园子里搜一搜,那地方空旷,搜得细一点。
几个护卫答应着出了屏门,来到醇王府的花园里。此时朗月高照,树影婆娑,晚风送来一阵阵花香,楼台亭阁浴在铺银辉之中。几个护卫穿过思波亭、亭,来到戏台前,只见前面有个人影一闪。
谁?一个护卫发一声喊,持刀冲了过去,另外几个护卫也追了过来。
那黑影一闪即逝。
护卫们冲上戏台,见空荡无人,又下了戏台,朝畅襟斋来。
来到畅襟斋门前,见屋内有烛光,里面有两个人正在谈。一个护卫凑到窗前偷看。只见一个长相凶狠的年轻人正在跟一个断耳的小个子窃窃私语。
护卫认得那个年轻人,他是老醇王的养子黄三泰,他一直住在醇王府内,自小跟一个瘸足道人学了不少拳脚,武功卓绝,手段毒辣。那个耿耳的小个子,护卫觉得面生得很。
那小个子说:胡爷花了不少银子,上下打点,才保住‘黑老宋’的一条性命,此时‘黑老宋’已到了胡爷那里。这次听说会友镖局押着几百万两银子到南方,油水不少。
黄三泰笑道:胡爷又惦记上了。
小个子点点头,流着口水,问道:黄爷,干不干?
黄三泰皱了皱眉:棘手得很,会友是北京赫赫有名的镖局,高手如云,此次又是三皇炮捶高手宋彩臣亲自押镖,又有李尧臣护镖,不大好动吧?
小个子伸出三个指头。
黄三泰道:三七开,不干。
小个子见他摇头,又伸出四个手指头。
四六开,你这‘钻山猴’,做得了胡爷和宋爷的主吗?
小个子点点头。
黄三泰的手指头与小个子的手指头勾在一起,两个人会心地一笑,几乎异口同声:一言为定!
小个子笑道:黄爷一去,马到成功!
黄春泰问:走水路?还是旱路?
小个子道:水路快,还是水路吧,胡爷和宋爷都等急了。
这时,只听思廉堂方向传来一片喊声,几个护卫闻声飞快朝思谦堂跑去。
来到思谦堂门口,只见簇拥着许多人,有护卫、仆役,也有载沣的家人。
王爷受惊了!“一个仆役告诉那几个护卫。护卫们奔进堂内,看见瓜尔佳氏躺在地上,一个郎中正给她号脉。载沣躺在床上,对着家人胡言乱语:我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侠从天上掉了下来,飘悠悠来到我的床前,打倒了……”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屋顶的瓦被揭掉了,露出一人能穿入的大窟窿。
那女侠鼻子高高的,像弓形,两只眼睛大得像灯笼,手里什么兵器也没有,穿一身水绿衣服,正挥拳头朝我脑袋上打,忽然又停住了,灰心丧气地出去了,你们说怪不怪?载沣的脸上白得如雪,蒙着亮晶晶的冷汗。
尹福和程廷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刘德宽被囚白云观的消息,可是始终没有打听到银狐的下落。此时,光绪帝那里又催问翡翠如意珠的下落,尹福见期限已近,非常焦急。他知道翡翠如意珠已落入天津荣禄府中,但因刘德宽生命垂危、银狐又不知去向,一时脱不开身,只得先搁在一旁。尹福知白云观道长高云溪手段厉害,也知道他与慈禧太后勾结甚密,不想轻举妄动,最后与程廷华商定,由程廷华去施纪栋家里去叫刘凤春。
程廷华来到朝阳门内义和木厂,只见门庭冷落,工厂已停产多日,院内木材堆积如山。原来一个工头见施纪栋受伤在家养伤,便贪污了一笑巨款逃之夭夭。施纪栋见人心惶惶,木厂又无钱支撑门面,便暂时辞退工人,关闭了义和木厂。
程廷华穿过狼藉的木材,来到施纪栋家的小院,正见陈媛媛在院里喂鸡。
哟,嫂子,养了这么多鸡,下鸡蛋给纪栋哥补身子呀!程廷华笑着招呼她。
陈媛媛丢下喂鸡的碗,苦笑着说:工厂关门了,养点鸡下蛋卖鸡蛋。
程廷华道:嫂子还挺有心计,纪栋哥好些了吗?
好多了,上次他带伤还去了琉璃厂,他这个驴性子!陈媛媛用围裙擦了擦手。
延华来了,屋里坐。施纪栋在屋内叫着。
程廷华进了屋,见施纪栋正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着烟,烟圈绕了一屋子。
程廷华刚坐下,陈媛媛就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来,喝茶刚沏的。
程廷华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到施纪栋面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施纪栋敲打烟袋,闷闷地说:我不喝,有烟就成了。尹福哥这些天把肠子都愁断了吧?
程廷华把刘德宽被囚白云观、银狐无下落等事情讲了。
施纪栋叹了口气:刘德宽真是二进囚,他怎么跑到白云观去了?
程廷华道:我也说不清楚,尹大哥让我来找‘翠花刘’,我们一同去救‘大枪刘’。
我也去“施纪栋披衣欲起,被程廷华按在炕上。你不能去,你伤还没有全好。”
陈媛媛道:马贵出去了,‘翠花刘’还躲在地窖里,我去叫他。
陈媛媛来到后院一个枯井里,推开一个小门,喊道:凤春,凤春!
刘凤春正在睡觉,猛听陈媛媛的叫唤,呼地醒来,揉揉惺松的睡眼,问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陈媛媛道:天快黑了,延华来了,有要紧的事儿找你,你快去吧。
刘凤春随陈媛媛来到屋内,程廷华紧骒握着他的手道:好兄弟,你身子骨还挺结实。
刘凤春笑道:这些天弟兄们的经历都不平常,我是从烟花巷里逃出来的。说着把自己如何逃到妓楼,如何男扮女装到肃王府等情形叙了一遍。程廷华也把他与刘宝贞等七人被困法源寺毗卢殿下,宝禅法师等众僧壮烈牺牲等事叙了一回,众人又是叹息,又是自勉。
施纪栋道:那日我和弟兄们在南苑集结,见尹福哥和你们总不见踪影,非常着急,一直等到夜里,还不见你们回来,有的弟兄急得哭了,有的要杀回去拼命,被我和宋长荣等人死命劝住。后来大家含泪分头撤退了,有的躲到乡下家里。我到家时已是第二天中午,老婆在炕头上哭得跟泪人一般……
去你的!嚼什么舌头?陈媛媛用力捶着施纪栋的背。
刘凤春和程廷华来到会友镖局,尹福已等得有点着急,他见二人来了,舒了一口气。他问了问刘凤春的情形,然后三个人一起研究救出刘德宽的策略。
夜,漆黑一团。
白云观笼罩在夜幕中,那高大的道观显得神秘幽深。刘德宽在云集园已被了两天两夜了,他饿得两眼直昌金星,浑身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身上沾着几块痰迹。那美妇每逢路过他身边时都要啐几口唾沫,以泄心头之恨。
俄国驻华公使苏拉受到那晚的惊吓后已搬回使馆居住,退居楼换了美妇和她的丈夫暂住。
刘德宽心想:这次命中注定要归黄泉了,我死也要死得有声气,不能给八卦掌门丢脸,只可惜没能再见到弟兄们一面,不知他们是否都逃出了虎口……
正想着,忽然有一颗桃子飞来,正击在自己腮上。他猛闻到一股桃香,口水禁不住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