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诗人思想感情的外在表现形式,堪称诗人的灵魂,而灵魂的颜色是不可更改的,这就说明每个诗人的个性特点是与众不同的。读王天亮的诗歌,有一种深切的感觉:诗意的种子从大地中采来,从泥土中摘出,从生活中提炼而得。比如《一粒种子》《金黄的油菜花》;《黄包车夫》《哭泣的土地》;《春雷颂》则可以看做他全部诗歌的“首联”,另一类读者平时不太注意的诗歌体裁——典型的政治抒情诗。
政治抒情诗,直接表现诗人对社会政治生活的感受,它往往通过一个插曲,把生活中的普遍性问题借助象征、隐喻等艺术手法,上升到一个充满诗情和哲理的艺术境界,以强烈的感情,鲜明的色彩,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被诗歌内在的激情感染,情不自禁地进入朗诵的境界,这就是政治抒情诗独具的艺术魅力。王天亮的《春雷颂》饱含激情,诗行里蕴藏的力量冲击着读者的心灵,让读者不得不反思,诗歌不单纯是表现浪漫情调的载体,同样也是表现智慧和力量的承载。
诗人深受20世纪50年代中国两位著名政治抒情诗人的影响,郭小川的《望星空》《团泊洼的秋天》,贺敬之的《回延安》《雷锋之歌》都是他深谙喻义的喜爱之作。无论是贺敬之从马雅可夫斯基诗体化出的“东方楼梯式”,还是郭小川从中国古典诗律中重铸的“新辞赋体”,都以汉语独具的节奏和韵律,叠词排句,传递了一个伟大时代的磅礴气势、强大力量和美好远景,这些都潜在地激发了诗人的创作热情。《春雷颂》以昂扬的精神,在当今政治抒情诗很少出现的情况下,重温了政治抒情诗这一美学体验。
《春雷颂》选择“春雷”这一意象是有隐喻的。诗人通过“雷”这一具象来表现内在的渴望——打破和震动。从春至冬是一种季节的顺延,从冬至春则是天地间的一种跨越。人们心理上的期盼,来自外在世界,进而冲击到内在世界,这中间没有明显的界线,借以调节心理上的某种矛盾冲突,以达到新的平衡,这种理解可能某种程度上是对诗的误读形成的。法国文学批评家罗兰·巴特《影响的焦虑》中说,诗的历史形成乃是一代代诗人误读各自前驱的结果——他们写诗,旨在达到孤独之自我净化,化焦虑为心平气和。
诗人在冬与春的节点上,选择了冬——阴气达到极致而后逐渐走向衰落,冬的性情:封冻、僵硬、冷淡、寂寞,渐渐被探头四顾的小草、布谷鸟的叫声、和煦的春风浸染,阳气渐长而后缓慢递增的趋势不断得到加强,两者在僵持与对峙之后,经由时间推移,力量发生了变化,上升到一种新的境界——冬逐渐被春所包容和代替,一种期待渐渐变成了现实。这两者之间质的飞跃就在于一声春雷的爆炸。当这个转换的过程已成为一种常识,人们对其中蕴含着诗意的过程并不敏感。而诗人的敏感天性,让他对这一神秘的“裂变”领悟得更超前更深刻。他“清空”了之前所有来自寒冬的无聊和疲惫,跟随着春雷,这生命的使者,在春之高亢流畅的旋律里,做了一个小小的切题到位的音符。
这种“清空”已经具备了一种意境,如古体诗词里不重写实,给人留下更多联想空间的意味,一首现代诗立体地停靠在唐诗宋词的空阔背景下,那港湾里,荡漾着现代色彩的音韵,一声春雷,从古响到今,一粒诗意的传承,在天地间连为一片。
“铿锵春雷,生命的使者”作为全诗的支撑,跨越的节点选择在偶尔出现的“春雷”这个意象上,冬与春两个季节的此岸与彼岸,被春雷撕裂了冬的最后一层掩护,揭开了春的“帷幕”……有多少希望从这一声春雷里起航了!
一首充满激情的非常适合朗诵的政治抒情诗,将诗人沉闷了一冬甚至是很久很久的“憋屈”借春雷的震响表达出来,一场新与旧的较量,“暗淡了刀光剑影的古长城铜墙”,染绿了生命和希望的风景。诗人在心灵和春天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将春天的形象具体而细微地展现出来,让久窝在心灵深处的“寒冬”被彻底瓦解,春的气息嵌入了万水千山,世界的春天与心灵的春天在同一瞬间弥合了天地之间的缝隙。
“春雷”的象征意义让读者自然地联想到一句名言: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是著名诗人雪莱政治抒情诗《西风颂》的结尾。雪莱诗中的“西风”象征着一种无处不在的宇宙精神,一种打破旧世界,追求新世界的精神,诗人以西风自喻,表达了自己对生活的信念和向旧世界宣战的决心。读完《春雷颂》也自然地联想到这种“无处不在的宇宙精神”,春雷响了,春天来了,东风的脚步近了,冰消雪融,生活中温暖的春天终于来临了。《春雷颂》体现的抗争与胜利,和《西风颂》有异曲同工之妙,艺术美有诸多的表现方式,一体两面,春天和秋天,西风和东风,围绕着圆形的地球,达到了“美美与共”的平衡与和谐,一首诗简单的意象里包罗万象,将虚与实,创新与守旧,以诗意的独特形式表现出来,诗人之所以要为“春雷”高唱颂歌,因为这一声巨响同样消解了诗人与世界之间的隔膜。
(《吴忠日报》2013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