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准时到了,静静地看着樱花被雨打风吹去,等待着美妙的下课铃声。然而我却看到了令我疑惑的一幕:众多颜色鲜艳的雨伞中,只有一把黑色与白色相间的油布伞,缓缓的向我这边移动,定眼一看,来人正是森山同学。
“为什么选这把伞?”我不解。
“有什么问题么?”她问我。
“那倒不是,只不过你......”我欲言又止,因为伞的颜色实在是太过严肃了,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走吧。”还没等我说完,她就兀自迈步向前走去,我也追了上去。很快我们就走到了昨天的那个岔路口,这次我就跟着她走向了另一边,渐渐的,周围的建筑开始出现变化,从平房渐进到高档的别墅区。森山在一所高大的住宅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打开院门,抖了两三下雨鞋,甩了两次伞,把伞放在一米左右远的门前,拿出一把钥匙插进屋门的锁孔,转了三圈,门开了,然后防盗警铃就开始扯着嗓子乱叫,那声音活像猫**,在那东西叫了十六次以后,森山把它关掉了。
“别介意,一个人住,防盗措施有点神经质。”
“哪有人连自己都防......”我在心里想着。她进入客厅,我紧随其后。
“爸爸妈妈,我带朋友回来了。”
当我正想问她为什么一个人住却又有爸妈,突然听见了敲金属钵盂的声音,随后就发现,她正跪坐在灵堂之前,这才明白,原来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于是我赶忙把话咽了回去。
“对不起。”我说。
“没关系。”她笑着看向我。
“一定很寂寞吧?”我问。
“嗯,所以想叫你来呢。”
“今晚,我可以住在这里么?”我试探性地问,因为这里离我住的旅店实在太远了。
“正合我意。”森山微笑着看向我。
闲坐了一会儿,她便做功课去了。我的目光定在了她家的老式唱片机上,我随意翻找,从书架底部扯出一张唱片,上面标记的是甲壳虫乐队的《HeyJude》。我把唱片放了上去,顿时,乐队柔情的歌声让人一下子舒缓了许多。当我正陶醉时,森山走了下来。
“打扰到你了?”我怯生生地问。
“没有。”虽是这么说,但是她却是一副眼泪快要决堤的样子。
“你没事吧?”我十分担心的看着她。
“没有。”颤抖话音刚刚落下,她就扑到我怀里抽泣起来。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我吃了一惊,但她只是哭,全然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过罢我扶她到真皮沙发上坐下,她大大地擤了一下鼻涕,然后不好意思地转过来。
“对不起,伤心过头了。”
“怎么了?”
“刚才那是家父最喜欢的唱片。”
我默然,这是运气吗?我不禁问自己,连续两次不动声色地触及一个女孩心灵的伤疤,让我觉得我还是太不懂人心了,我深感惭愧。但是森山也就只是坐着,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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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该吃饭了,我去做。”她说。
“我也来帮忙。”我补充道。
“不用了,你是客人,就歇着吧。”
于是我静静的坐了下来,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马尾辫乌黑油亮,绿色的短衫露出两肩和小腹稍下一点的地方。没有了校服的遮掩,她那原本就十分纤细的腰肢显得更加灵动和诱人。短裤搭配着白色的大腿袜,露出大腿上面稍稍一截。我的确是被吸引住了,竟然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抱住了她。
“哇!白,你干什么啊?”她惊慌失措地叫着我。
“呃,情不自禁地走过来了。”我这么解释道。
她转过脸来看我,上次在医院没有注意,前些天她又带着隐形眼镜,我都没有太在意她的眼睛,但是现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再加之她取下了隐形眼镜,我这才发现,她的眸子不是褐色或黑色的,而是那种冷玉一般的青绿色,令人无端地生出一种仿佛要置身于世外的奇感。
“可以,这么抱着你吗?”我问她。
“不妨碍我做菜的话,倒是无所谓。”她说。
我紧紧抱住森山,她的体香幽幽地飘入我的鼻息。我的耳中不时传入“呀!差点切到手”,“唔,高汤!高汤要糊啦!”这类似的声音。我只是在她身后不露声色地浅浅地笑着。
吃饭的时候她这么问我了:
“中国人?”
“啊!?”我吓了一跳。
“白,你是中国人吧。”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口音中有许多卷舌,而且没有参杂地方口音,简单来说就是太标准了,像是NHK的播报员一样,所以我推断你应该不是本国人。”
“那你为什么认定我是中国人?”
“酒。”
“啊?”
“你探望朋友时带来被我没收的酒。”
我没有料想到她竟然可以细心到如此地步,她如果不上学,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刑警或是侦探。
“白,你是喜欢我的吧。”
“是......”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还不改口?”她做出同意的样子。
“我可以和你交往吗?”我激动地问。
“当然,霂秋君。”
“不在乎我的国籍?”
“嗯。”
“麻美,谢谢你。”
在那一瞬间,我发觉自己像是找到了归宿。如果要我形容一下感觉,那就好像是来到了公路和铁路的交汇处,因为火车一直在通过的原因,那栅栏门仿若中国古代手持长矛的门禁卫士,横在那里不允许我通过。然而就在我迟疑、迷茫,准备绕道而行时,那栅栏门“忽——!”地一下,就打开了,使我的内心世界再次通透。我也得以迈出自己的世界,与别人建立沟通的桥梁。
夜晚,我们睡在一起,我的胸口贴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口,静静的感受她的呼吸,她就像一只小鸟一样静静地睡着。看着她,我才发觉,自己是生平第一次这样的喜欢一个人,麻美没有父母,也同样正渴望着别人对她的爱。我轻轻骚了骚她的脸蛋和腋下,她只是抽动了一下,并没有醒,而且把我抱得更紧了,口中似乎喃喃地说着梦话。
“爸爸......”她这般说道。
伴着极度强烈的睡意,我也渐渐沉入了梦乡。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在中国的一个网吧正上着网,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网吧里只有我一个人,忽而我的初中同学走了过来(前文有说过,我和我初中的朋友们关系是最不好的),一个关系与我非常不好的女生摆出一副大姐头的样子,命令我让座,我让座,到她身旁的那台机子坐下。另一个女生又说她想和刚才那个女生坐在一起,想和我换台机子,我也同意了,这时班上嘴忒毒的一个男生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竟然和我友好地攀谈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梦有什么寓意,但是,之后总觉得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