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班主任询问我攻读研究生的志愿时,我在神奈川大学、关东大学和早稻田大学之间犹豫了多时,最终还是选了神奈川大学,我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盼着自己可以和麻美重逢。
收拾东西时从床下翻出了一大堆用色情海报包住的,没有卖出去的空酒瓶,趁那马脸不注意时,一股脑儿地拿出去扔掉了。临走时马脸倒很热心地拉住我,问长问短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这个脸很长的小个子秃头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干这样让人厌弃的工作,我始终想不明白。离开时,我流着泪看了一眼早大的校门,而后去了车站。在电车上,感觉神奈川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犹如一大坨铅块。枫死了,环保死无全尸,麻美不曾来信,我受不了巨大的压力,换掉了移动电话的号码,希望一切可以重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在中途,列车暂时停站,我摸索着想下车看看风景。
就在我下车的一瞬间,周遭的世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
我的额头渗出一丝细密的汗珠,我从裤兜里摸出之前用来点燃煤气炉的火柴,划着一根,顺着光亮摸索着向前走去。走到一个拐角,发现前面有一丝不一样的光亮。光亮是从一扇虚掩着的门(只能说是门形状一样的东西)里散发出来的,我快步向着那门走去,听到了我这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两个声音。
“霂秋。”
“有空酒瓶卖么?”
我站在门前,迟疑着不敢进去。
“门没关的,进来吧。”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
我放低了戒备,推开门缓缓入内。这是一个房间的样子,电视里的过滤条滋滋作响,在一张方桌前,坐着枫和环保——会说话的环保。
“枫,都是我的错。”我的头低垂了下来。
“嗳,别介意,我也是有错的,怎么会为了朋友的一个朋友而选择轻生呢?”
“年轻人,你来这里来得太早了。”环保说。
“这里?”我惊讶道。
“对,这里。”枫指指地面一样的东西。
“坐下。”环保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我走过去坐下,发现旁边还多了一把椅子。
“这里是为你而构建,为你而存在的世界。”环保解释着。
“为我构建,为我而存在?”
“正是。”枫接上我的话。
“回去吧,等它构建好了,我们会亲自来接你的。这把椅子就是为你而准备的。”环保指着我两腿之间的椅子。
攀谈了一会儿,二人起身送我回到电车门的位置,之后退了回去。当那房间的光亮全然消失时,车门也打开了,我迅速钻了进去。
车上还是熟悉的布局,一张张陌生而没有表情的脸庞,目光空洞地盯着四面八方。
回到我的车厢,我静静地坐下来思考了许久,一是在想那个空间是怎么构成的;二是,在琢磨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那多出的一把椅子,是为谁准备的?
森山麻美。
这是第一个在我脑海里蹦出的名字,但我从心底里希望那人不是麻美,我不希望又一个存在消失。我对不起麻美,我抱着传统的中国式思想观念,拒绝了那份苦涩的感情,我仍在思念她,因为我的孤注一掷,让我辜负了她。我又想起了之前睡过的那五六个女孩,回味把别人肚子搞大时的着急和朋友借钱给我做人流的舒心。我已经没有精力再浪或再去辜负一个人,我要尽我所能,把我欠麻美的补回来,如果可以补回来的话。
下车后,第一件事是租房住,我不想住学校的宿舍,可能是因为心理关系吧,而且我已经受够了学校的宿舍,早大的男舍给我留下了许多不好的记忆。两年多的时间里,我通过打工攒了有将近一百万日元,租房什么的,应该不成一个问题。父母也多少对我有点补助。加之我已经找好了新的电工活计,估计也没有什么不妥。
很快便相中了一幢离大学和车站都很近的小公寓,月租三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500元左右)。这在当时,是一个较为便宜的的价格。房屋面积不大,但自带浴室和厨灶,可以自己烧水、洗澡、做饭。水电气费也都由房东出,日子,还是可以小滋小味地过的。
在公园安顿好,剩下来歇脚的几天,略微熟悉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不很吵,因为是在里街,一般很少有人和车辆经过,可谓是零路人,零车辆。我在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试吃了一顿饭,乌冬面和咖喱饭着实厚道,以后请朋友吃饭可以定在这里。对面就是一家生意相当不错的酒吧,只是那边的调酒师是新雇的,技术还不怎么过关,我曾经在国内和一位女调酒师学过调酒,所以就小露了一手,酒吧的老板见我有几许调酒的经验,就提出要雇佣我,我因为右手还有残疾,婉言谢绝了,但是,我承诺只要有机会,我就回来帮忙,而且不要报酬,老板很欣然地接受了我的条件,并当场免费给我办了一张会员卡——酒水六五折。
之后就是该思考,怎么去学校了。
我在刚到的第一日,沿着地图上所标识的最近路线走过了一回,但印象并不怎么深刻,主要是因为地标太少,弯岔路口多。即使对我来说很近,可如果让一个路痴来走,那是一定会迷路的。
我万万没想到,我刚到神奈川大学,就碰见了麻美,她带着微笑,向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霂秋君,这两年来,我可是一直恨着你呢。”
那句话出口的一瞬间,我呆住了。
“正是!”
枫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回想——如同寺院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