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再厉害也是人,猛烈的一脚蹬下去导致半月板破裂,王勃仲忍不住身子一抖,王夙趁着空隙马上离开王勃仲的挟制。看得出来,王勃仲并不想杀她,而是打算废了她。
王夙两只手均失去战斗力,尤其是左手更是被折断,而且差点被挑了手筋。再大的痛苦也抵不过内心的心寒,这就是那个万分宠爱自己的爹爹!这就是那个她心心念念思念着的爹爹!今非旧,王夙终于死心,那个粗犷却又温雅的爹爹已经同昨日的云烟一起远去,恍如隔世。
命运果然不是凡人所能掌控的。当年那个惨死的书生一语成谶,说自己活不过行及笄礼,要不是费老,或许王夙真的活不到十五岁。而今看着自己被折的手腕,王夙不禁想起杜威身边的那个女子,同样也被她折断手腕……
王夙自我嘲讽的摇摇头,这种关头她竟然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趁着现在拉开点距离,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王勃仲右腿的半月板受伤,脸色更加阴沉,离上次受伤已经太久太久了!右腿虽然受伤,可速度丝毫不慢于王夙,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追赶上来,雷霆一掌扣在王夙背心。
王夙瞬间如利箭出弦,狠狠摔进了坑洼的土坑,不等王夙再逃,王勃仲又在胸前补上一掌,威力丝毫不亚于刚才的那一掌。
鲜血如同廉价的白水从王夙的七窍中流出,绝美的脸庞此时已被污血染花,王勃仲望着那被刺目的鲜血所染红的轻衫,那血红的颜色似乎要顺着衣襟流下来了,而那张煞白的脸庞,仿佛也被这灿烂的红光耀的鲜活了一般。
伸手抱起昏迷的王夙,王勃仲露出诡异的笑容,“夙儿,我们回家……”
王勃仲转身,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王将军,好久不见!”
话虽和善,王勃仲却感受到了森森寒意,不安的往紧抱了抱怀里的王夙,“是啊,好久不见!”
王夙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王勃仲狰狞的脸庞上满是疼惜,然后就开始陷入一场奇异的梦境里。
梦里的她仿佛经历了一次腥风血雨的战争。
而后,归于平静。
睁不开眼睛,身体没办法动弹,唯一能感受的到外界的便是那飘渺的乐音,倘若来自彼岸的呼唤,细若游丝。
很虚弱,甚至比二十一年来最虚弱的时候还要虚弱,仅仅是凭空想了一下自己在哪里,就不堪重负的失去了意识。
这就是死亡么?自己在地狱里?
如此昏昏睡睡了好几回,耳边的乐音忽远忽近,她才终于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地狱里,以她造的那些孽来算,地狱岂会是这般安逸。
不知从何时起,王夙终于感觉到了体内的浮游的一丝气劲,经过多次尝试,终于调动气劲逐渐在体内徐行。数周后干涸的气脉有了起色,血行加速,气劲从丹田汹涌直上,王夙感到汗珠逐一沁出肌肤,冲过心房奔流向四肢的气血让她周身充斥了力量的提纯感。
重伤、绝境、濒死若不能要了武者的性命,那不啻于灵丹妙药会大幅提升武者的修为。
王夙本就离宗师半步之遥,自行疗伤后,修为再进一层,却是还未踏入宗师境界。心中微微的失落是有的,却也无妨,王夙调整好心态,武道的境界是万万急不来的。
一个大周天运转完,王夙慢慢收功睁开眼睛,黑瞳直直的迎视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喉间略感不适,一低头便发现床头的木柜上放置着一碗水。无毒,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药草香,王夙仰头饮净那水,将那精致的瓷碗放回原处,舔了舔嘴唇,这才开始打量这屋子的环境。
淡金色雕花的架木床,上垂白色流苏纱帐。屋子中央放置着一张条形黄褐色楠木大桌,桌上堆砌着几本古书,一方砚台,一个镂空花笔筒,几支毛笔。墙东角搁着一架古琴,墙西角设着卧榻,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
屋内陈设看似清雅简单,但王夙是识货之人,一眼便看出屋内摆设无一不是精品。
身上的衣服早已换过,床上的这些布料和身上的布料如出一辙,都是上好的花软缎。王夙素来对琴棋书画研究甚少,却也知道那不起眼的砚台和毛笔分别乃端砚和紫毫笔,而墙东角的那琴,古拙而不失秀气,气韵苍古、题刻精美,实属精品。再说那墙上的山水画,无不透着“远近山川,咫尺千里”的空间距离,也不是凡品。
金丝楠木!竟然是金丝楠木!王夙瞳孔微缩,这儿到底是哪里?不单家具,就连整个房子竟全由金丝楠木所造。自古以来金丝楠木就是皇家专用木材,专用于皇家宫殿、少数寺庙的建筑和家具,帝王龙椅宝座都要选用优质金丝楠木制作,民间如有人擅自使用,会因逾越礼制而获罪。
难道她现在是在大昊的皇宫?
王夙起身,推开房门后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绿。竹叶青翠欲滴,远远望去好像绿色的海洋,一阵风吹过,竹叶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竹林深处传来阵阵琴音,王夙竖耳倾听,正是她昏迷时所听到的乐曲。
不同于昏迷时听到的那般断断续续,音和韵雅、隽永清新的琴音清晰入耳,仿佛吹散了彤云密布的乌云,再现碧蓝的天空:大雁们在天空列队飞翔,有时排成人字,有时排成一字,十分壮观。雁儿们飞累了,便降落到沙滩上歇息,好一幅平沙落雁的奇观。
王夙完全沉浸在这平沙落雁的情景里,那“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的壮观与“少年奇才,叱咤风云,心如止水,随性淡然”的人生反复碰撞、融和。
王夙情景交融,心潮澎湃,体内的气劲情不自禁地在经脉内游走……
一曲终了,王夙回过神来,缓慢的睁开双眸,眼瞳仿佛是闪烁着星光的漆黑的无尽的夜空,那样的华丽与深沉。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可就是有哪里,分明不再一样了。
氤氲的暖气在夕阳下轻轻柔柔的袅袅升起,映着金黄的光晕,给天地添上了一丝朦胧。就在这傍晚的雾霭中,纤长嫩绿的竹叶上凝了一颗颗圆润小巧的露珠,在清爽的晚风中随意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