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来,文观云才从家里的下人那里知道母亲和小旭都去了心晴那里,心里有些高兴,也有点被排除在外的落寞。
黯然地回到房里,放下公文包,脱下西装,随手丢在床上,文观云一头栽倒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呆呆地盯着屋顶上的天花板。心晴不在的日子原来是这么地无聊,什么事了不想做,什么人也不想理。
以前她在的时候,这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最近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有点忙,好像自己一般是在处理公文吧。心晴则会给他泡上一杯咖啡,加上半颗糖。其实他原本不喜欢喝加糖的咖啡,但心晴每回抗议他没时间陪她说话时就会故意这么做,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
上回陈云烟给他泡咖啡时,他才发现,自己竟早已习惯了半颗糖的味道,不加糖的咖啡原来是这么地涩。不止这,这些年里他改变得何其多,早就已经习惯了言心晴有些粗鲁地对话方式,动不动就挥来的小拳头,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小麻烦,有时在上班时也会接到她的求救电话:“老公,不好了,我去买菜,结果轮胎爆了,现在怎么办才好?”这些年的日子就在不停地解决她的麻烦中和与她的打打闹闹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云烟离开所留下的创痛似乎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愈合。以至于,面对如今的云烟,除了在刚见面时一段时间的喜悦之后,竟然发觉是如此的陌生,她说话的语调,她的面容以至于她身上的香味,一切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岁月是如此无情,他与云烟的爱情似乎只能停留在过去。
他想他是曾经爱过她的,或许现在也爱回忆中的那个云烟。但那似乎只能是回忆而已,他这一辈子从今以后的生活只想跟那一名叫言心晴的女人一起度过。这些天没有她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只是对云烟,他实在是有满心的歉疚,几次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在他刚见到她时,被她回来的喜悦冲昏了头,竟然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可是,怎么可能呢?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观云,你在房间里吗?”
是父亲,文观云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房门。
“父亲。”
“出来。”
说完后,文寿礼就背着双手,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文观云忙紧跟着也坐下了。
看了文观云半晌,文寿礼才沉声道:“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想清楚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榆木脑袋。”文寿礼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一段时间,他想着孩子也大了,有些事得让他自己作主,可等到现在他等到什么了,儿媳妇跑回娘家去了,连老婆跟孙子也跟去了。前几天还打电话说,要在儿媳妇那里住上几天。你说这是些什么事儿,这些天,天天跟儿子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是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跟以前儿媳妇和孙子在里那简是一个天一个地。他是再也等不了了,什么给儿子好好想想的空间,孩子大了,他说,全是狗屁。郁闷之下,文家老爷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才感觉舒畅多了。
见文观云想开口,他挥了挥手,制止了文观云:“得,我不管你和那个云烟是怎么回事,算我文家对不起她。以后她有什么要求,凡我文家办得到的,不会说什么二话。可现在,我们文家只认心晴一个媳妇,如果你非要跟她纠缠不清,那你跟她两个全搬出去,我也当没你这个儿子,我们两老就守着媳妇和孙子过活好了。观云,做男人有时候不能只考虑自己,得有家庭责任感。虽说我亏欠了她,可当初是她自己决定离开的,便应该考虑到这些后果了。如果你跟心晴没有孩子,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大人爱怎么整就怎么整,我老了也管不了了。可现在孩子都有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心晴也是个极好的媳妇,你放着好好的媳妇和孩子不顾,这都做得是些啥糊涂事啊?那陈云烟,你立马跟她说,让她搬出去。你妈可是放话了,接不到心晴,她也不回来了。你看着办。”
文观云哭笑不得,这他还什么话都没说了,父亲这演得是哪一出啊。
“您放心吧。这些天我也想清楚了。云烟的事我会处理。处理好了我便去接母亲和心晴回家。”
听到文观云这么说,文寿礼这才面露满意之色,踱步离开了。这下可好了,这几天老婆不在,他一个人也怪寂寞的,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句话可真有点道理。
文寿礼离开后,文观云起身便去找陈云烟。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虽然说很难开口,但也不宜多拖了,这种事拖得越久只有伤害越大的份。
陈云烟正在花园里荡着秋千,心事起伏。这秋千大概也是观云为了那言心晴做的吧,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却发现彼此竟已找不到回当初的感觉,不管是观云还是自己,都变了很多,而自己虽说对那人又气又恨,但还是禁不住的思念。本以为见到观云了自己应该可以忘掉那个人,可最开始的喜悦过后,还是发现思念竟已深入骨髓,而且,自己还真没有做坏人的天份呢!看着观云因为自己的出现,生活乱成一团糟,再不见初见面时的意气风发,心里并没有任何快意,只有难过。即使已经不再爱了,但彼此之间的情份依然存在,算了,放手吧。即使耗尽全力抓住观云,自己也得不到幸福,何必因为自己的自私又毁掉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幸福呢?只是,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曾经以为自己对观云的爱,观云对自己的爱这一生亦不会有所改变,可不过是七年的工夫,再见面却已是往事如烟。那个人的嘲弄也是有些道理的吧。或许再过几年,自己也会忘了那个人,又爱上了新的人,这又有谁说得清呢?在漫长的岁月中,想要坚守此心如一,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看着观云走向自己,目光清澈坚定,再不复前一段时间的茫然,便知他亦是想明白了并有了决定。即使不再是夫妻,不再是情人,可他们亦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吧!再不放手,恐怕彼此心目中的留存的那一些美好,真的就一丝也不剩了呢。
文观云在陈云烟面前立定,正欲开口。
陈云烟突然朝她一笑:“观云哥,帮我推秋千吧!”
久违的称呼唤起了文观云沉睡的记忆,她是自己朋友的妹妹,初认识时,她便是一直这和称呼自己的。他仿佛又看到了初见面时,一身浅蓝裙子,扎白色丝带,头发带点天生微卷的她,正谈着古筝。虽然年纪还小,但已隐隐脱出了少女的稚嫩,露出了一些小女人的风情,眩惑了他的眼,亦在几年后走入了他的心。
自从两人确定恋人关系后,她便再不曾这么称呼过他,她说不想做他的妹妹,只想做他的女人。如今,想必聪慧如她,不需他说便明白了他的决定吧!只用一个称呼就成全了他,文观云说不出的感激与愧疚,只默默走到她的身后,为她推起了秋千,秋千在风中一晃一晃,晃去了他们之间的纷纷扰扰,只留下淡淡的情谊。
随后几天,文观云和陈云烟足迹踏遍了天都每一个地方曾有他们回忆的地方,一起散步的梅花林;一起吃饭的小饭馆;一起看戏的电影院;一起逛过的小夜市……每逛过一个地步,他们便将这份回忆收到了记忆的盒子里,并锁上了锁,虽然以后不会再时常想起,但并珍而藏之,彼此之间一同度过的岁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虽然不能继续,但在一起的日子彼此都珍惜了,便也再无遗憾。
最后一日晚上,文观云开着车,把陈云烟送回了她的家里,这是他们最初开始的地方,他们也将在这里划下句点。
帮陈云烟把行李拿下了车,陈云烟的哥哥已开门出来,伸手接过了行李。
陈云烟最后再深深地看了文观云一眼,从今以后,他们也许还会见面,也许还会通话,但从此之后,只是朋友。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抱紧了文观云,文观云也用手轻轻地回拥住了她,这一段记忆,要割舍,竟也如在心里剜上一刀,生疼生疼。在眼泪即将留下来之时,陈云烟在文观云耳旁轻声道了句“珍重”但推开了文观云,冲回了屋内。只留给文观云最后一袭蓝色背影。
陈云生伸出手拍了拍文观云的肩膀,叹息一声,眼神却满是理解,随后提起行李也走回了屋内锁上了门。但听到陈云烟的呜咽声,走上前去搂着她:“做得好,云烟。”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这段感情到现在,也说不清是谁的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云烟要去找观云时他本就不赞成,只是她执意如此他也不好阻止罢了,现在他们能把这个结解开,便是最好的了。
陈云烟趴在哥哥怀里,无比的安心感笼罩住了他。这一段时间的伤心、委屈、愤怒、恨意、愧疚种种情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索性放声哭了出来,虽然对这七年间发生的事她连哥哥也没有说,但她知道,无论她做出了什么样的事,这个人都人无条件地包容她,支持她。即使被全世界的人抛弃,她还有哥哥在,不是吗?
文观云开着车,迎着月色,迫不及待地朝言家驶去,心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