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回头看有多少人,我抓起床上的双肩包和伍哥、刘民向最后一节休息车跑去。我跑过休息车连接处时脚下一滑,啪几一下摔到在休息车厕所门口,裤兜里的手机啪掉在地上,车身晃动着,手机掉在休息车车厢门口,当即感到腰部咔响了一下,我顾不上这些,上去捡手机,结果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我才看到伍哥和刘民已经跑到车辆连接处,后面紧跟着四个乘客。再后面,他们身后7、8米远处就是那种玩意儿了,跑在最前面的是三个不像人的东西,他们其中一个手腕处的伤口很深,筋都露出来了,一路上滴血,还有一个裤子被撕咬开,内裤露了出来,而惊心触目的是大腿根部的动脉已经被咬断,不停的往外喷血。还有一个就是刚才的列车员,他的喉咙像做了气管切割手术。他们蹒跚着急速追来,隐约还能看到他们后面跟着很多人。我着急的掐着手心,嘴里对他们喊着:"快!快点!他们追来了!"我的脑子很乱,身体像憋了尿一样不住的打颤,我想我要死在这儿了。
伍哥突然紧急转身,然后快速拉动连接处的车门,车门咣一下被关上,而后面的四个乘客也已到了车门处,他们使劲的拍着车门,上下的按动门把手,他们的脸由于恐惧而扭曲着,四个人的力气远远大于两个人的,车门被挤出一个小口,他们四个争先恐后的要进来,刘民对我大喊:"快点来推门!"我才惊醒过来,连忙跑去帮他们。这时已经有三个乘客挤了进来,他们三个也帮忙去推门,还有最后一位就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南方人。他已经吓出眼泪了,他全身都贴在门上声嘶力歇的求我们把门打开,但我看到那三个东西已经在他身后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丧尸------我的脑子里电闪雷鸣跳出这两个字-------向南方人的后脖子咬去,它们拨着南方人的身体,南方人拼命贴向车门,他的眼泪和鼻涕涂在车门玻璃上,但我一点不感到恶心,我只有害怕。他的手使劲拉着把手,这时咔嚓一声,南方人的手腕断了,他已经被三个丧尸扒转了身子,它们狠狠的咬在了他的喉咙上,胸上,胳膊上。
我第一次见到人被撕扯。第一次见到身体的分离是在高速上,同学坐大巴去长城玩,八达岭高速上的车祸,我远远的见到了人的身体的分离。但没有看到太多的血。
我身体已经冰冷了,但大脑却在快速开动。视觉被打碎,被重组,再映照在大脑里。各种血浆交织在面前。车厢里的地毯已经成了血泞的血垫子。床的扶手,窗户上,洗手台上,车窗下的小灯上,都是血,被我们推进床下的它卷着被子拖着脚也走了过来。
但很快这一切都使你来不及目不暇接,使你大脑来不及扫描过往和血相关的回忆,因为更恐怖的是它们身后一个又一个的丧尸发出嗬嗬和咯咯的声音走来,以及接连不断的嘶咬声,喊叫声,重物撞击声。
南方人因疼痛和恐惧无法抑止的喊声渐渐变小,直到消失。但接下来一秒,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我和他离的这么近,能听到他的声音消失,看到他的胸脯不再起伏时,他的瞳孔突然变小,眼白突然由下到上覆盖了整个眼球,他僵硬的用没有手的胳膊挣着地板,艰难的在血浆上打滑,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喉咙里也发出咯咯声,而撕咬他的那些玩意儿不再享受他的身体,它们嘴里咀嚼着肉筋,手里捧着他的肉。南方人,又"活了"过来。
我不敢再帮他们推门,他们嘴里大声骂着,因为恐惧而发泄着。因为我怕我的胳膊贴着车门玻璃就像贴着它们的感觉。这时刘民对我大喊:"快从我皮带上拿钥匙!"我马上明白了,他有三角钥匙!刘民只穿着衬衣,衬衣塞在裤子里,皮带的扣上挂着一串钥匙,我摘了下来,找到三角钥匙,他对其他帮助推门的人说:"给门锁闪出点儿来!"说完他一把夺过钥匙,插进门锁里,旋转了几下,车门被锁上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仰身退到连接处的车厢壁上,重重的砸出"咚"一声。此时列车还在行驶,就像车头没有司机了,是无人自动驾驶一样。短短的这20分钟,我好像经历了几个小时,外面的一片片田地掠过,也许司机正在准备进入下一站,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身后的车厢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
平头职工破口大骂:"妈个逼,列车长和乘警死哪儿了,怎么******不停车!!!"进来的那三个乘客,我才看清楚是两男一女,女的也是短发,看上去有40岁左右,其中一个男人年纪比较大,有近60岁的样子,但很精瘦,他喘着粗气说:"列车长们和乘警都去硬座车厢了,俺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俺和俺老伴一起去北京,给她买的卧铺票,俺是硬座,俺刚才看要吃午饭了,就想和列车长说下来卧铺车厢看看老伴"。
他开始哽咽:"结果去餐车路上,看到好几个人发烧,都开始说糊话了,嘴里不断吐白沫,连呼吸都过不来的躺在座位上,列车长和乘务员们都忙不过来,乘警们在维持秩序,俺那个车厢离餐车近,走到餐车时,人们已经乱套了,身后头很多人都让停车,结果列车长和乘警还没来及报告司机,突然被躺着的人咬了,血块大的跟手掌一样,列车长被咬了好几块肉,俺以为她撑不住了,就赶快往这头跑,刚到老伴这儿,看到很多人向卧铺这边跑来,俺拉着老伴就跑,但人太多,挤开了俺们,俺要回去找她,人多的根本回不去,俺被人推着到了这边,刚到这边就看到和硬座那边一样的人,发烧的说糊话,俺就听到有人喊列车长死了,又活了。"我们几个人瘫坐在地上,互相对望着,大家的眼神里流露着同一种情绪:害怕和绝望。车门那头,近10个那种东西在使劲的拍打、拥挤,我担心车门玻璃要被挤烂了。
老头说到最后接近大哭了:"俺老伴可咋办,咋办!俺回不去啊,俺快跑到这个车厢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头有好多人开始嘶咬了,俺后面的人催俺快跑,有人把车门关上了,好几个人顶上,俺看到推的人可多,顶的人根本不中,俺跑到这边发现人没那么多,但没想到那个小男孩儿正咬那个女人啊"。
车门被撞的咚咚响。大家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下意识的按住车门玻璃。这三个人中那位短发女带着北京口音着急的问道:"怎么能停车!!我要下车!",三个人中还有一位约50来岁的中年人,他看上去很和蔼。他问刘民:"兄弟,你们是铁路上的吧,你看我们现在怎么能停车?",刘民停了10来秒,突然想到什么,对伍哥说:"伍哥,你去砸车窗,我来紧急制动!",刹那间,我想起以前上学时,老师讲过车辆行驶过程中,如有危险情况可用每个车厢连接处的紧急制动阀使火车停下来,但不能在坡路使用,我们在平原地区,没有坡路。于是我连忙跟着伍哥去砸车窗。
这时,车厢里灯突然闪了几下,伍哥喊到:"刘民!估计有谁动到电气控制柜了,得赶紧停车!"我心里一紧,因为如果电气控制柜里有故障,无法接收到接线端子传来的温度,或者自身发生短路,很可能引起火灾,到时候我们和它们都要变成豆腐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