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声音,出自肺金,清浊轻重,丹田所系,不求其原,徒事于肺,抑末也。今之言补肺者,人参、黄 ,清肺者黄芩、麦冬,敛肺者五味、诃子,泻肺者葶苈、枳壳。病之轻者,岂无一效,若本原亏损,毫不相干。盖人肺金之气,夜卧则归藏于肾水之中,丹家谓之母藏子宫,子荫母胎。此一脏名曰娇脏,畏热畏寒,肾中有火,则金畏火刑而不敢归,肾中无火,则水冷金寒而不敢归,或为喘胀,或为咳嗽,或为不卧,或为不食。斯时也,欲补其母以益子,喘胀愈甚,清之泻之,肺金日消,死期迫矣!惟收敛者,仅似有理,然不得其门,从何而入。《立斋直指》云:肺出气也,肾纳气也,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本。凡气从脐下逆奔而上者,此肾虚不能纳气归原也,毋徒从事于肺,宜壮水之主,或有因火衰者,是当益火之原也。
凡为广嗣之计者,其用药准绳,但取纯王以召和,无取杂品以兆戾也。经言: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不知此段经文,乃是明言男女交会之法度,欲使阳气秘密,乃得坚固不泻;然而阴阳贵相和,必阴得其平,而无过不及,然后阳得其秘而不走泻也。故欲阳之秘密,不得不予其权于阴,正以****于阴,培阴所以培阳之基也。今人以峻烈之药,劫尽其阴以为培阳,益以房帏重耗,渐至髓消肉减,神昏气夺,毛悴色夭,尚不知为药所误,可胜悼哉。
经言女子二七,男子二八,而后天癸至。夫天癸者阴气也。小儿之阴气未至,故曰纯阳,原非阳气有余之谓,特稚阳耳。不知稚阳之阳甚微,世医辄称小儿纯阳,恣用苦寒,妄攻其热。夫阴既不足,又伐其阳,多致阴阳俱败,脾肾俱伤。又节斋云:小儿无补肾法,谓男至十六,两肾始充满,既满之后,妄用亏损,则可用药补之。若受胎之时,禀之不足,则无可补,禀之原足,又何待于补也。呜呼!此何说耶!夫小儿之阴气未成,即肾虚也,或父母多欲,而所禀水亏,亦肾虚也。阴既不足,而不知补之,阴绝则孤阳亦灭矣,何谓无可补耶。
凡禽畜之类,有肺者有尿,无肺者无尿,故水道不利而成胀满,以清肺为急。
久,嗽不愈,缘于肺虚有火,当清肺润肺,忌用涩燥闭气之药,设若误用粟壳、诃子,俾火壅于肺,不得下降,若再兼参、术、半夏、即死不旋踵矣。世医多蹈此弊,特表示戒。
咳嗽吐血,时时发热,未必成瘵也,服四物、黄柏、知母之类不已,则瘵成矣;胸满膨胀,悒悒不快,未必成胀也,服山楂、神曲之药不已,则胀成矣;气滞膈塞,未必成噎也,服青皮、枳壳、宽快之药不已,则噎成矣。成则不治,嗟何及矣!失血家须用下剂破血,盖施之于妄逆之初;亡血家不可下,盖戒之于亡血之后。
禁药者,津液内亡作渴,禁用淡渗五芩,汗多禁利小便,小便多禁发汗,咽痛禁发汗利小便,大便快利,禁服栀子,大便秘涩,禁用燥药,吐多不得复吐,而上气壅滞,大便不通,止可宣散上气,禁利大便。脉弦禁服平胃而虚虚,脉缓禁服建中而实实。
人身不过表里,表里不过阴阳,阴阳即荣卫,荣卫即血气。脏腑筋骨居于内,赖荣气以资之,皮毛分肉居于外,赖卫气以煦之,而后内而精髓,外而发肤,无弗得养者,皆荣卫之化也,荣虽主血而在内,然亦何尝无气,卫虽主气而在外,然亦何尝无血,故荣中未必无卫,卫中未必无荣,但行于内者,便谓之荣,行于外者,便谓之卫,分之则二,合之则一而已。
脉有经络,经在内,络在外。气有荣卫,荣在内,卫在外。今饮酒者,其气自内达外,似宜先经而后络,兹乃经言先络而后经者何也?盖卫为水谷之悍气,酒亦为水谷之悍气,其 疾之性亦然,故经言饮酒者,必随卫气,先行皮肤,先充经脉,而后荣气乃满,经脉大盛。
酒之气悍,则直达下焦,酒之质清,则速行无滞,故经言酒者熟谷之液也,其气悍以清,故后谷而入,先谷而液出焉。
酒之性极能升腾,日饮沸酒不辍,势必将下脘之气,转升于中上二脘,而幽门之口,闭而不通者有之,且滚酒从喉而入,日将上脘炮灼,渐有腐熟之象,而生气不存,窄隘有加,止能纳水,不能纳谷者有之,此其所以多成隔症也。
酒为水谷之液,血为水谷之精,酒入中焦,必求同类,故先归血分,凡饮酒者,身面皆赤,即其征也。然血属阴而性和,酒属阳而气悍,血欲静而酒动之,血欲藏而酒乱之,血无气不行,故血乱气亦乱,气散血亦散,扰乱一番,而血气不耗损者,未之有也。当少壮时,血强气雄,弗觉其害,及乎中衰,而力有不胜,则宿 为殃,莫能御矣。酒之为害,关乎寿元者非细,其可不知节乎。
凡人之病,多由于欲。故寡欲者,虽未必尽能长生,亦可却病。上工治未病,下工治已病,已病矣,绎其致病之由,由于不谨,急远房帏,绝嗜欲,庶几得之。世人服食,以图长生,惑矣!甚者日服补药以资纵欲,则惑之甚者也。
肾中既已阴盛阳微,寒自内生,复加外寒,斩关直中,或没其阳于内,或逼其阳于外,其人顷刻云亡,故仲景以中寒为卒病,中寒之脉必微,治中寒但患其亡阳,不患其亡阴。
寒中少阴,行其严令,埋没微阳,而见面白如刮,肌肤粟起,凛栗无汗,引衣蜷卧,沉默不渴,厥冷直过肘膝,吐利色清气冷,小便清白自利等症。急用附子、干姜各三、五钱,加葱白以散寒,又加猪胆汁引入阴分。然恐药力不胜,更用葱白安置脐上,熨斗盛炭火,连熨二、三饼。又甚者,再用艾灸关元、气海二、三十壮。外内协攻,乃足破其坚凝,少缓须臾,必无及矣,此一难也。
若其人真阳素扰,腠理素虚,则身冷自汗淋漓,或显假热烦躁,乃阴盛于内,逼其阳亡于外之症,用附子、干姜、猪胆汁,即不可加葱及熨灸,恐助其散,令气随汗脱,而阳无由内返也。宜扑止其汗,陡进前药,随症加减,固护腠理。不尔恐其阳复越,此二难也。
用附子、干姜以胜阴复阳者,取飞骑突入重围,搴旗树帜,使既散之阳,望帜争趋,顷之复合耳,不知此义者,加增药味,和合成汤,反牵制其雄入之势,必至遇缓无功,此三难也。
治暴卒中寒,用附姜汤后,阴散阳回,身温不冷,即于前汤去葱、胆,加当归、肉桂,兼驱荣分之寒邪,入白蜜以和附、姜之猛性,盖寒邪中人,先伤荣血故也。不尔药偏于卫,弗及于荣,与病即不相当,邪不尽除,必非胜算,此四难也。
用附、姜、归、桂汤后,阳气将回,阴寒少杀,即于本汤加人参、甘草、大枣,调元转饷,收功帷幄。不尔附、姜之猛,直将犯上无等矣,此五难也。
用附、姜、归、桂、参。甘汤二、三剂后,其阳已回,身温色活,手足不冷,吐利渐除,即于本汤更加黄 、白术、五味、白芍大队阴阳平补,不可歇手,若怠缓不为善后,必坠前功,此六难也。
用群队辛温平补之剂,以培阴护阳,其人即素有热痰,阳出早已从阴而变寒,至此无形之阴寒虽散,而有形之寒痰阻塞窍隧者矣,无由遽变为热,附、姜固可勿施,一切寒凉,断不可用。若因其素有热痰,妄投寒剂,则阴复用事,阳即躁扰,必坠前功,此七难也。
前用平补后,已示销兵放马,偃武崇文之意,兹后总有顽痰留积经络,但宜甘寒助气开通,如麦冬、梨汁、竹沥、参、 、甘、芍之类,不宜辛辣助热壅塞。盖辛辣始先不得已而用其毒,阳既安堵,即宜休养其阴,何得喜功生事,徒令病去药存,转生他患,漫无宁宇,此八难也。
地中有水,水中有火,火中有风。故地气小动则为灾眚,大动则地水火风,四轮同时轰转,顷之搅毁太空,混为一区,天地万物,凡属有形,同归于坏。然地气有时大动,而世界得不速坏者,则以玄天真武,坐镇北方,摄伏龙蛇,不使起陆,以故地动而水不动,水不动而水中之火,火中之风,自不动也。仲景于阴盛亡阳之症,必用真武汤以救逆者,非以此乎?故凡病若见阴邪黄发,上乾清道,必显畏寒腹痛,上呕下利,自汗淋漓,肉 筋惕等症,即忙把住关门,行真武坐镇之法,一遵仲景之秘,其人获安。倘失此不治,顷之浊阴从胸而上入者,咽喉肿痹,舌胀睛突;浊阴从背而上入者,颈筋粗大,头项若冰,转盼浑身青紫而死,谓非如地气加天之劫厄乎?惟是陡进附子、干姜纯阳之药,亟驱阴邪下从阴窍而出,非与迅扫浊阴之气还返地界同义乎?然必尽驱阳隙之阴,不使少留,乃得功收再造,非与一洗天界余气,俾返冲和同义乎?凡治阴病,得其转为阳病,则不药自愈;纵不愈,用阴分药一剂,以济其偏,则无不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