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炳元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入夜,打个哈欠后终于想起还有个使节在军帐外等候。
陈炳元宣使节进帐说话时甲衣还在架子上挂着,正装也没穿,一脸慵懒的姿态对熟悉的好友来说是信任与亲切而对一个带着目的和使命的使节来说就是不尊敬。
军帐帘子掀开,进来的竟是林正晖。
或者因为帝国双璧的名声太盛以致掩盖了太多人的光彩,林正晖就是在两人光芒下被掩盖的另一帝国名将,方云登基后他就是新的三军用督兵马元帅。
“正晖。”刚睡醒的陈炳元还未及束发一副慵懒莫样散着发,见到是他虽然早有所料还是心有所喜。
“上次见面炳元还是元帅,不曾想再次见面时元帅就变为了国君。”林正晖施礼拜见,以使节的身份。
“哈哈,你说的啊,水往低处流人向高处走。”两人的一见面便给人老相识的感觉,然而毕竟世事变迁,很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又或者我还是我不知君亦如是?
陈炳元论起出身本为草莽,为解决温饱当了一名小小士兵,这个时候帝君荒淫一切大小事物多交由方云搭理早已权势滔天,位极人臣多年。
陈炳元与林正晖的相遇就如千里马得遇伯乐,有如知音相识。当时林正晖不过出兰一名小小青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陈炳元正是在其治下。
凭着杀出来的威名林正晖渐渐注意到陈炳元,两人在胆识谋略见解上诸多地方不谋而同彼此随着多次战场上的厮杀越加了解彼此。
正如林正晖所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随着功勋的建立两人的才能很快被方云注意到短短几年两人就爬到了普通人一辈子不敢想象的高度,十几年后方云以年事已高为由交出兵权更多的把心思放在朝堂上,陈炳元接任兵马元帅,林正晖同样执掌一方。
“正晖这次来是拜谒老友还是另有其他?”陈炳元问。
“既以使节身份求见炳元歌词还明知故问。”林正晖淡淡说道。
陈炳元就问他方云让他来可有什么要交代的“正晖可是代表出兰国君求和来的?”
求和?可能吗?
陈炳元心叹一口气,他一直以朋友身份待林正晖无奈都只收到他不咸不淡的官方回复话语里对陈炳元也以国君尊称。
曾经生死之交的两人终于再次想见,一个是自立的国君一个是帝国元帅。
陈炳元判出出兰后林正晖即成为新的三军统帅,现在对他尊称国君又用的使节身份既已说明帝君方云已经承认陈炳元的地位身份。
其中透露的信息已经很明了,陈炳元却说道“正晖可曾问过帝君,他凭什么以为我会帮助他平内乱?”
情况确如陈炳元所想,方云毕竟年迈难以再有更多的精力思考如何处理国内外的事物,光是与陈炳元交战就让他耗尽心神如何再分心国内民众的责骂反对。
林正晖答道“国君所言甚是,帝君确实没把握您能相助,只要拖得够久这场战争必是属于您的,昨夜一战你我双方都损失惨重。但,试问国君一句你我手中士兵谁更忠于自己?”
林正晖带兵中正平和厚重,在兵法上或许难有方云陈炳元两人天马行空,却胜在一个稳字。领兵多年,手中士兵多跟林正晖厮杀无数,又以忠心赤胆为人所知,跟随他的士兵自然也誓死相随。
陈炳元毕竟亲兵只有数千,且接连的战争也带有了这些亲兵不少生命。其余士兵都由原诸侯带领,即便当了国君也只是形势所逼,他与方云交战结束后谁能保证这些人将有什么行动,说到底这些士兵毕竟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只会忠于他们原来的将领。
林正晖现在问陈炳元谁的士兵更忠心就是在向他言明如果要拼杀到底纵然陈炳元胜利了也必将付出惨烈的代价,因为他的士兵没有林正晖的那么不要命。
“威胁?方云现在只能用这个来做筹码了吗?”陈炳元讥笑一声。
“不这话是我林正晖说的,帝君未曾说过这样的话。”林正晖正眼注视陈炳元,表达了自己的决意。
“正晖,方云谋权篡位,罪大恶极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他何德何能!”陈炳元两眼睁圆盯着他。陈炳元想不通,方云即便对林正晖有再大恩德也不值得林正晖为此付出这么多,现在林正晖居然还在方云拜势已现的时候不想着自己后路反而还在想着如何可以帮助方云。
“值不值得我心中有数,炳元你说了不算。”
林正晖既已下定决心陈炳元知道他性格说一不二,再难劝说不由心叹“自己说到底是输了,方云得了林正晖的忠心,自己却连性命相交的好友都难劝说。”
毕竟造化弄人。
陈炳元本来还有心与林正晖浅酌一杯,一番话下来却发现两人早已无话可说,只得坐在高位上问他方云意欲何为。
“帝君让我带话说想与国君见一面。”
有什么话说就是了,陈炳元心烦气躁挥手说不去不去,有话留到战场相见时再说。
我跟你是朋友又不是跟方云,现在都要拼命了方云难道还想临死前多结交个朋友不成?心里骂完一通直到神清气爽了许多陈炳元也开始静下心来,终于还是接受了方云的邀请。
两军交战后的第二天双方再次来到了昨夜的战场。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此时多了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屋,这座简陋的屋子在以后的历史中充满了传奇色彩。
即便再如何清理,昨夜的战场此刻依然血腥弥漫,一座木屋立在这方广阔的战场上除了萧索还有几分格格不入,在这样一个充满硝烟战火的地方怎么还能有如此完好的屋子存在?
两军严阵以待的士兵为这萧索的房子平添了无数气势,谁能想到两位君王的会面竟然就在这样一间临时搭建的简陋屋子。
陈炳元此时坐在方云对面,对眼前的人充满疑惑,自己就是跟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交战吗?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有这般搅弄风云的能力。
两人的面前是一张木桌,桌子上一壶泡好的香茗。
屋子外两军士兵站立如同两片树林。
“帝君倒是自信,什么人都不带就敢跟我在这屋子里说话。”陈炳元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垂垂老矣的人有什么自信在正当年华的陈炳元面前谈话。
“国君不也很自信坐在一个谈笑间破城灭虏的魔王面前。”方云轻笑。
林正晖就要求要现在方云身边,方云只是挥手。两人现今都已是一国君主,他们有自己身为帝王的自觉与尊严,尤其是陈炳元,给一个人畜无害的君主最起码的尊敬是应该的。
互相对立的两军姿态上有明显的不同,陈炳元一方身直气壮,散发一股自信,那是对陈炳元的年轻、武功、才智的自信。
另一边的队伍脸上神情却多了一抹凝重,他们的帝君实在太过年迈,此去是跟一个风华正茂的君主对话,怎能让他们担忧?无论之后情况如何这些士兵都已做好准备,只要帝君受到一丝伤害林正晖都会带领自己的士兵已生命和鲜血保卫帝王的尊严。
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走,正午的太阳光辉不再刺目,散发的热量开始让人感到温和舒适。到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已为士兵们的盔甲镀上一层暗金色泽,这个时候的天空少有的竟还能看到南飞过冬的雁群。
出门的时候陈炳元扶着方云,林正晖见方云出来立马上前扶住。
方云便在林正晖搀扶下与陈炳元告别。陈炳元哈哈大笑一声“帝君珍重,战场再见!哈哈哈……”说完转身回到己方军队中。
陈炳元声音洪亮,风一吹在场的将领、士兵都听清了他的话。林正晖听此心道,果然还是要兵戎相见啊。
自那天后方云令兵渐渐开始力不从心,兵线收缩,指挥虽然依旧雷厉风行脑子却不再像以前灵光,林正晖有时看到几处用兵的明显错误当面指出时却被一顿臭骂。老人甚至摆出年龄身份不听林正晖劝告坚称自己堂堂军神尚轮不到别人指点。
十一月,方云体弱再次染病星夜兼程回到帝都,此后一直服用汤药,林正晖本应接手帝国兵权方云却以其太过年轻用兵不知深浅尚需磨砺为由剥夺其兵马大权,转由一名老将领兵。
十一月底,方云病危,病榻上下旨传召林正晖,林正晖当时担任副帅统领,战事吃紧想抽身回京无异会让本就艰难的局面雪上加霜,无奈三道金牌飞传至战地命他速回否则就地处决。
回帝都再见到方云,林正晖发现这位老人是真的已经要油尽灯枯了。看着他躺在病榻上,林正晖心生感慨,当年的方云何等的让人闻风丧胆,而今却也准备奄奄一息了吗?
方云再见到林正晖时双眼早已浑浊不堪,像是早有决定,林正晖回京后方云便以前方战事节节败退均为林正晖不识兵法所致,下令剥夺其副帅统领的职位,贬为庶民,此生不得录用。旨令发出,林正晖就此被一脚提出朝堂。
十二月初,方云再坚持了几天后终于在一个夜晚入睡后再没醒来。前线闻听帝君驾崩一时没了主心骨,战事败势已现此后更是节节败退。
十二月底,陈炳元领军一路势如破竹攻进帝都,出兰就此成为历史。
新年伊始,陈炳元重新举办登基大典,百官朝拜,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