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童犀嘴里直喊着饿。老农看这时辰,也顾不上待客之道了,只是一个快字。三人看他忙里忙外,都去帮忙。老人也不拦着,反而问道:“你们三人是哪里人氏,看着面生?”苏越三人与他通报了姓名,典、童都是据实相告,唯有苏越告还以吴青之名。又哄他是外地人,听闻翡翠山大名,过来游玩的。
苏越反问道:“太公精神矍铄,贵庚呐?如何称呼?”
“老头子今年七十有二,因家里排行老三,相近的都叫我三哥儿,年纪小的便唤我三爷。我本名嘛……”那老头笑了笑,才道:“与这位老弟重名,也叫吴青。”
苏越急问道:“可是口天吴、青天之青?”
三爷笑道:“老头子不认字,你写出来,我认得出自个儿的名字。”苏越拿根柴火把“吴青”二字在地上写了一遍。
三爷笑道:“像,像我名字。”
苏越也笑道:“真是巧了。”他说完,典隐和童犀都斜着眼睛望着苏越笑。
刚好中午有未吃完的饭菜。灶上烧上火,再添米煮些饭,只消一柱香功夫,热气腾腾的饭菜便上桌了。
三爷端上饭菜后,又端上一盘豆瓣酱,笑着道:“客人们哪,菜来不及做了,你们先下点酱将就将就吧。我去圃里摘些菜。”一转身,却被三人拉住,三人都道:“叨扰老伯了,有酱就挺好。”四人来来回回磨了一会儿。三爷没法子,坐下叹口气道:“这叫甚待客之道?就算择得菜来,老头子也没脸给客人们做呐?”
苏越奇道:“这话如何说?”
三爷道:“翡翠城里闭门快半年了。其他都好说,就是这盐呐,不像米面,不准私卖,官盐又只城里有,咱这翡翠山又偏,最近有卖盐的集市在皋埠镇,来回都要走上百里路。你说结命不!”
“翡翠城里好好的,为何要戒严?”苏越与典隐齐问。
三爷叹口气道:“因为我们大睦的帝上要在翡翠城开个什么‘翡翠会’。邀请了八郡的头头儿都来。大人物金嘴一开,不管吐什么字儿,倒霉的都是我们平头老百姓。不是这边倒霉便是那边倒霉。赶巧了,这次轮到咱。”
“睦帝真在翡翠城?”
“就这两日了吧。官府里开的布告说‘翡翠会’正是定在后天。”
听到这里,苏越突然默不作声了,整个人都魂不守舍似的,典隐早看出了端倪,匆匆吃完饭便要结账走人。朴实的老人见要给自己钱,非常愤怒。典隐心虚,怕让三爷瞧出什么,一心只想下山,也不与他客气了,收起钱和童犀一起拉着苏越尴尬的走下了翡翠山。
在翡翠山麓,隔着起伏的山丘,平坦的田野和稀疏的翠柏,远远地能看见翡翠城的一角。典隐注视着苏越眺望远方目露凶光的表情。童犀忽道:“你俩慢些走,我去小解。”
看着童犀小步跑远的背影,典隐轻声道:“你果真要去?”
苏越笑道:“你说的什么话,城门都闭了,咱又进不去。”
“大哥,你休要我哄我,我是镖卫营出身,这种事瞒不过我眼睛。”
苏越叹了口沉重的气,道:“放心,老弟,哥哥绝不连累你们。”
“将军说的什么话?小弟只是不希望你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翡翠城半年前就关门了,可见其重视程度。再者也进不了城呐。路上伏击?谁知道他们从哪条道上过,又有多精锐的人手护卫?”
苏越道:“兄弟你真心误会了,我确实有此想法,但如你所说,我们行走如此匆忙,毫无准备。就算进去了,又怎知道睦帝的行宫,以及他身边的护卫?你眼里看到的,不过是我心中一个郁结而已。只是我年轻时就听闻翡翠城美如佳人,不亚于翡翠山,今日万幸有此良机,能亲眼看看,不是人生一大幸事吗?我们一路走来,向来是遇镇住镇,遇城游城。老弟你就不想?”
典隐笑道:“我当然想,只是如何进去?”
苏越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童犀一路小跑,近前问道:“你俩刚刚说啥呢?”
典隐道:“想着用啥法子能进那城里去看看呢!”
童犀道:“那爷爷不是说城里封了不让进吗?”
典隐笑道:“所以才要用法子嘛。”
三人说笑着已经近了翡翠城。只见城门紧闭,城门里空无一人。离城门不远却有一处偌大的凉棚,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不少。三人走进凉棚里,才发现这里是个临时搭建的杂货铺:吃的、用的、穿的什么摊贩都有。苏越一问才知,这些原本都是去翡翠城的商贩,只因半年前关了城门,摊贩们无处可去,才合伙在城外搭了这个凉棚。客人主要都是附近庄子上的。城里的各样所需,都由官府所配,每日定时,由外运进运出。
苏越独自在凉棚中走了一圈,果然没见有卖私盐的。他心想可能有摊贩在卖,只是不敢摆上桌面。找到卖佐料的摊贩便上前询问。那摊贩一听他要卖盐,大骂道:“莫要来试我,官家!小的是良贩,当初官府允许我们搭棚时就明说过的,不允许贩卖私盐。我要是真敢卖,甭说官差了,就铺里其他的摊贩,都要将我轰走嘞!现在城外庄子里的要卖盐只能去皋埠镇,不过您多带几串铜钱,现在的价钱可不比以往了。”苏越谢过佐料摊贩,刚退出两步,旁边却有一个道士模样的算命先生道:“我这里却有盐,阁下可要买?”
那佐料摊贩奚落道:“这疯子又说胡话了!官家,莫要睬他,只骗你入他的座而已。”
苏越道:“不妨。”说完便在他摊子上坐下。那算命的轻声道:“先生长着天圆地阔一张脸,虎口厚厚一层茧,分明是个将军,却怎来这里问老妇人的活计呢?”苏越心头一惊。不过片刻,他眼珠一转,双手抱拳道:“先生,我们哪里见过?恕在下眼拙。”
那算命先生,轻轻撩开道袍。苏越看时,却见里面露出几片卵形的樟树叶,翠绿地贴在里面的衬衣上。苏越恍然大悟,也有些佩服。此地人来人往,喧闹嘈杂,着实是个刺探的良地。那算命的面不改色,只是声音比之前更轻细:“将军,小姓刘,名亚锦,乃三棵樟在大睦的分舵堂主。虽然三棵樟总部大部已亡,但是我们大睦舵主不肯放弃,依然领导我等。这一次,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越道:“三棵樟虽因我而起,但我其实并不熟悉,我当时也是受庭豹之邀而急急赶赴,谁知起事失败……”说完,他叹口气。
刘亚锦急道:“将军只要一片赤心,那是我等的大福啊!”
苏越道:“屠我全家之仇怎能忘!只是这据说这城门已经关了半年了,如今进城都难呐。”
刘亚锦笑道:“这事将军不用担忧。”说完低头又轻声讲了几句,直说的苏越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