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隐带着“潜龙双刃”独自跑出了村子,在田野间、在山路上到处寻找剑妖的踪迹。离村子远了以后,他甚至大声地咒骂着剑妖,想以此引她出来。但茫茫夜色中毫无声息,全没有剑妖的踪迹。他又跑到那棵傍晚碰见剑妖的大槐树下。马已经被牵走,马匪的尸体也被埋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了,但泥土中还是有股血腥味儿,在大槐树下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大槐树如水缸般粗的树干上还刻有新鲜的刀痕。典隐摸着刀痕处流出的树汁儿,拔出双刀一转身就上了树,他强烈的感觉剑妖还在附近,但他就是不肯现身。
站在槐树上往回望,还能模模糊糊看见馒儿沟的位置,村里灯火点点。看来宴席还未散。典隐望着村子里幽暗的光,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收起刀,慢慢地走回到村里。
在村头他碰见了慌慌张张的波泰克。波泰克一看到他两眼顿时放光,大声道:“可算找到你了,貔虎将军叫你过去,像有急事商量哩。”典隐急往回赶,看到推开门看到苏越依旧在安慰童犀。童犀只是不说话,眼睛呆呆的望着别处。
苏越道:“你上哪去了?”
典隐道:“没事,明天要走了,村里到处逛逛。”
“这剑妖看起来倒不像是来杀人放火的,可是谁也摸不准他的脉,万一因为我们呆在这里死了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典隐恍然大悟,道:“我们要不赶紧走,免得剑妖来了,拖累了乡亲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这样,等会儿宴席散了我们悄悄地出去,然后留张纸条,就写我们急着赶路,怕乡亲们苦留,所以先一步走了,请乡亲们莫要生气。”
典隐喜道:“还是将军想得周到。”
苏越摆摆手,接着说道:“我先出去寻个适合埋伏的地儿,兄弟你先写好信,找到地儿我就回来接你们。等会儿小妹依旧给他留记号。现在月色朦胧,到时候你听我声音就动手!”
苏越这话说的童犀胆颤心惊,她战战地问:“可以不杀他么?”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
典隐再也按耐不住,大声吼道:“不杀他让他来杀我们?”相遇这么长时间,苏越和童犀都是第一次看到典隐如此发火。苏越一惊,童犀更是哭出了声来。
苏越故意轻咳了一声,道:“抓住了当然要问一问,她把事说明白了再动手不迟。”
童犀听到这里,心里更是一惊。呆了半晌,又去问苏越:“他要是撒谎你怎么听出来。”
苏越道:“人恶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去撒谎了。”童犀心里只是默念廖庭蕴最好不要再跟来,免得一场争斗。宴席散后,苏、典二人分工行事。
苏越从村里摸了把好刀,在馒儿沟周边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一处密匝的树林。廖庭蕴的剑法总是大起大落,适合开阔的场地,因此这样处处旁枝斜出、灌木丛生的树林会让他腾不开手脚,而典隐双刀相对廖庭蕴短,因此此种环境他比廖庭蕴更使得开;自己的将内力灌入刀式后也可以将木枝轻易震断。
等他选定了伏击的位置后就返回到村里,在村头碰到了收拾好包裹,悄摸摸出来的两兄妹。在苏越的指引下,三人朝那片树林走去。童犀依旧一路上给廖庭蕴留记号。
苏、典二人都摸着刀,随时准备出击。童犀显得稍有些凝重。她已不再哭了,只是脸上还有几道泪痕。夜里的风很冷,穿透她薄薄的凉衫,让她不住的打颤。
没多久,三人就走进了苏越选好的那片树林。外面尚有朦胧的月光和村子里未熄的火光照见点亮。一进树林,就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脚下是软绵绵的枯叶,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腐味。行走时要拨开不知从何处横亘过来的、如沾了毒的枯枝。深一脚浅一脚,甚至前脚抬起来都不知下一脚该踩在哪。粘人的蛛丝总是迎面而来,扑在额头上,吸进嘴巴里。令人怖栗的老枭声幽幽传来,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童犀心中由惊惧变成怨怒,她不知这两人为何能走的这么顺畅。
突然苏越大喊一声不好,便消失在眼前。童犀随着典隐望向树枝,只见苏越的身影已在树顶末梢闪动,只一眼,便又消失了。
童犀惊问怎么了,典隐道:“刚才‘剑妖’离得很近,你没发觉吗?”
童犀愣愣地摇摇头。
“刚才他忽然走了,将军去追他了。要是他跑出了这个林子,再想抓他就不易了。”
“那个……‘剑妖’这么狡猾,将军不会有事吧?”童犀小声地问。
典隐心中惊异她态度转变之快,但还是摇了摇头。
童犀转过头,看见后面是漆黑的一片,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离外面有多远,心里本能的升起了一股不可言状的恐惧。她紧拽着典隐的手颤着声道:“哥……哥,我们可以回去了么?”典隐刚想安慰她,突见树末梢人影闪动,此人身形瘦长,衣袂飘飘,身上似有剑影。典隐细看了会儿,那人一股邪妄的剑气却逼得越来越近。典隐知是“剑妖”廖庭蕴又回来了。他不得不全神贯注。童犀没有他这么敏锐地直觉,她只深深地感觉自己的胳膊被典隐捏的生疼。
远处传来的老枭的叫声使树林更显得安静。黑夜像守护树林的黑色恶魔,把空气都凝固了。突然,一阵怪异的风掠过眉梢。犹如一只埋伏在草丛中的猎豹终于等来了时机,典隐列开双刀迅捷地猛扑过去。树林里狭小稠密,那人手长剑长施展不开,一提脚就上了树顶。典隐一边与他斗,一边又要防着他伤到童犀,根本拉不住他。
廖庭蕴上去后,典隐因怕他跑出林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也跟了上去,见着一个黑影,举起双刀就砍。那黑影舞着一把寒光宝剑与他相迎。树枝间只有微弱的亮光,比林子里好不到哪去。二人闻声出招,打得都很谨慎。打侠城时典隐和廖庭蕴有过近身的接触。眼前的对手身上散发出了一股似曾相识的脂粉气,让他连连作呕。他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剑妖。但是典隐也奇怪为何他的“青瞳”没有了与苏越打斗时的狠辣、凌厉,反而似乎略逊自己一筹。
突然,树林又安静了。四周没一点声响,甚至没一点气息,典隐没想到稍一分神,竟让他溜了。他叹了口气,跳下树后喊童犀,喊了几遍也无人应。他忽然想到苏越之前的突然离去,大叫一声不好,舞着双刀大声地喊童犀,可就是没人应。不一会儿苏越从头顶越过,轻声问道:“怎么了?”
典隐急道:“我们中了那妖人的奸计了。”接着便把他离开之后的事向苏越简略陈述了一遍。
苏越叹口气道:“这是分瓣梅花计。不曾想着妖人也有这一手。”
典隐急问眼下该如何?
苏越道:“他既是跟着我们来的,现在也必出林子去了。”典隐深以为然。二人飞也似的往林子外赶。到了树林口,果然看到一高一矮两个清瘦的身影。
那矮的只是对那高个子哭诉道:“我没有负你,没有负你……”典隐听得亲切,那矮个子正是童犀,急道:“剑妖你放了我妹子,不然我发起狠来将你碎尸万段!”他说的咬牙切齿。
没想到对面却道:“我并未夺你妹子,只是你们两个大男人深更半夜把一个小姑娘往那样脏的一个树林里带,我看不下去,只得用这法子把她带出来。”
此话一出,苏、典二人都惊呆了,虽然这话音还是稍有些粗犷,但清清楚楚的、二人能辨出来,这确确实实是个女音。苏、典二人惊问道:“阁下甚人,竟然与剑妖如此相像,还拿着他的青瞳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