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要和磈寻成亲,护她一世,可是在这之前却有许多事情要去做。颛顼说的没错,陆吾历劫归来,我是该去看他的。
自从钦原出逃那件事后,白扶果真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曾经果敢追求一切的那个少年终日在无幻宫外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般站着,不是不敢再追求一切,只是不需再追求一切。只因忘忧忘情,一些人因为想要得不到,而一些人是再也没有想要的东西。在我看来,也许后者的痛苦要更大一些,得不到是痛苦,已失去是痛苦,可是一生无所求,无悲无喜地活着未尝不是一种痛苦。
此时,我倒是怀疑,陆吾给白扶服下解忧草这件事情到底是对是错。
陆吾可以忍受自己的徒弟从此无情,为何我却无法看着磈寻失了心对任何人没有感情。
“帝君来此何事?”白扶迎风站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听说陆吾已经归位,我来看他。”
“师尊正在殿内,帝君随意。”
我正打算走进去,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住脚步,转身问道:“你可记得在引凤台初见凤凰的情景?”
闻言,他的眸中未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答道:“那日云是金色的,风是香的。”
引凤台的景致却与别处有些不同,霞光万丈,金色流转,似乎本该是白色的浮云也如同镀了金一般,引凤台周围有很多丹树,单单是丹树的叶子就有一种很清淡的香味,当年站在引凤台上送陆吾历劫之时我便记住了这种香味。
“引凤台的丹树是很香。”我点点头,复又转身朝殿内走去。
“那日的香味不同。”
我隐隐听见白扶的这句话,可是我并没有回头,初见佳人时总会有一些不同的景色,即使平常的味道在那里也会变得不同。
我记起曾经对磈寻说起此事,那时她已封了心,双眸像此时的白扶一样清冷,她只淡淡一笑,似是嘲讽:“依你所言,白扶确实在引凤台对凤凰仙子一见倾心?”
我记起白扶曾看凤凰仙子的目光,笑了笑:“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一见钟情,只是见色起意罢了,所谓一见倾心,或许只是别的缘故而已。”
“什么缘故?”
“或许是当日风是香的,恰适合让白扶对凤凰仙子动了情而已。”
她的话总让人无言辩驳,尤其是在她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情之后。
陆吾坐在殿内煮茶,一身白袍如一团白云铺散在地上,而我远远地就闻到了千面峰碧云茶所特有的清香。
“看来我倒是好口福,一来就碰上你在煮这样的好茶。”我走过去就直接坐了下来,也未等他开口。
“这些年如何?我听闻你回了长留。”他给我倒了一盏茶,也未曾问我如何回来,似乎知道我一定会来这里一样。
“我自然是闲的无事,在长留侍养那些木兰树。”我端起杯子,闻了闻,确实是好茶。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拿着杯子的手指一顿,轻微地苦笑着,“扶儿也很喜欢辛夷。”
辛夷和木兰本就是一种花,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吾渐渐不喜欢叫这花木兰,或许是怕想起些什么,他既如此,我也不愿多问。
旁边炉上的火极旺,壶中的水沸腾着,“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倒像是要把上面的盖子给顶开。
见此情景,我便拉开自己过长的衣袖,伸出手打算将这水壶给取下来,却不知陆吾也一样掀开袖子打算来取这水壶,却在两只手一起碰到水壶的柄时停住了。
只因此时我看到了他手臂上狰狞骇人的咬痕,而他也看到我手臂上交错的抓痕,带着惊奇疑惑的目光抬头,看到的却是同样的目光。
“如何伤的?”同样的问题,却是从两个不同的神口中问出,却又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将衣袖拉起,藏住了伤痕。
“几千多年前去小华山取药,被护山灵兽赤鷩鸟所伤。”我笑了笑,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以前的事都该忘却,偏偏这些灵兽所带来的疤痕无法消除。
“几千多年前下界游历不得使用仙术,却遇上了孰湖。”他将那水壶取下来放在一旁,似也漫不经心地提起此事。
“孰湖那样的妖物,若你灵力尚在,自然可收服,可那日确实有困难。”
“不错,我被它咬伤之后,但醒来后,它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想必那日是有什么仙家道人经过收了它吧,孰湖内丹的价值不言而喻,有这一颗内丹只怕抵得了万年修行。”
“也许吧。”陆吾嘴角是带着笑的,只是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像是有什么没有言明的,见此,我也没有多问。
殿中的白色纱幔因着昆仑山上的风浮动着,轻烟缭绕,似乎是殿中燃了不知名的香,闻起来令人沉静许多。
“你来此可是要问我什么事?”他终于开口问我,很多时候一些话不是要自己问别人,而是要别人问自己才能顺理成章地说出来,所幸,他还是问了。
“我要去蠃母山的彼岸湖,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
没有什么能逆转时光,改变过去或未来,可是,却有一些东西可以让人看到过去或未来。譬如,洞察未来的玄天湖幻境,譬如,回望过去的彼岸湖幻境。我有很多不解却又必须要解决的事情需要去查明白,即使陆吾一向清心寡欲,我却也想知道他对从前有什么不解的事情。
闻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我走了几步。
“若有事情未解,那便是白扶了。”
闻言,我的心猛地一紧,生疼起来,但却不是为了自己而疼。
“不是遇见孰湖那日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那日有人救了我。”
“谁?”
“一个我很熟悉的人。”
他这样答,自然是不想让我知道是谁,那我自然也不问,时机成熟的时候,想知道的事情总归是要知道的。
“白扶一直追随你左右,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他的身世,当年泗水泛滥,我途经泗水,只有一个婴孩和一个妇人浮在水面,那个婴孩周身有灵气环绕。”提到此事,他的眉头紧皱,我很少见到他这副模样,“所以,我想知道白扶是何来历?”
“那个婴孩便是白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