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宿的彻夜未眠!
脑子里不断地闪现着黑子过去的点点滴滴。它就是那样一条看上去傻乎乎的大狗,如果还活着的话,它一定跟别的狗关在一起,不知道那些狗会不会咬它?这一周它吃东西了吗?如果没有,它一定很饿的吧?再加上想家,它的心里一定特别不好受!它一定渴望着伺机逃离火海!这不是我自以为是,它真的是一条很有思想的狗。小时候,它可以咬断自己和同伴的狗绳然后一起逃跑,尽管没跑出多远就被逮回;后来,它竟然会为那两个受难的小伙伴向旁人跪地作揖求情;它甚至会疯狂地挖出同伴的尸骨,然后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当时它是在寻思那两个曾经活蹦乱跳与它相伴的身影吗?想到这里,我索性起了床,把火腿肠和狗零食等收拾进一个袋里准备带去集上。如果它真的在那里,如果我真的看见了它,我一定先让它好好地吃上一顿,然后紧紧地抱着它……想啊想,我的内心一阵阵地翻江倒海!拿起手机,给朋友Q打了个电话,手机是关机的,又急忙给他家的座机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半天,朋友Q迷迷瞪瞪地接起电话:“喂——怎么这么早?不是说好七点过去接你吗?”
“哦!不好意思啊——”我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嗯——我心里一直不踏实!要不——我们早点出发吧!”
“你不是说昨天去早了,集上都没人吗?”
“马坊集是那样的,我不知道高丽营集是不是一样?”
“肯定一样,大冬天谁那么早起床呀!”
“嗯,有可能吧……那你七点要准时呀!”
“好,放心吧!”
之后,两个钟头等待的时间仿佛是过了两年,终于熬到了朋友Q的到来,然后满怀希望地赶去了狗市。路上一个多小时七拐八绕和颠簸的路程着实折腾人。没想到在通往集市南口的十字路口,横着的两辆警车正在检查来往的车辆上是否装有活禽和犬类。问了才知道,由于近期禽流感的侵袭,这里暂时停止活禽和犬类交易。我和朋友Q顺利通过了检查,可是我的心却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我说:
“如果错过这个集,黑子的希望就越来越渺茫了!”
“是啊,黑子真是运气不好!”
“怎么办?我们是继续在集市上转转,还是到别的地方去?”
“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个究竟吧。”
“好的。”我和朋友Q正说着,就看见后面两辆装有宠物狗的汽车和装有鸽子的板车在路口处停了下,然后从另外一条路绕道走了。我说:“这些车没有掉头回去,说明可能还有交易。也许他们从另外一个入口进去?”
“有可能。”
朋友Q的车继续顺着小路直行。这个集果然是大集,马路西边是一大片高大的杨树林,东边是一长排种着整齐的绿化树和些许柳树的小树林。西边大树林的北头有各种各样吃的和用的小商品买卖,南头停着很多车,其中多为面包车,透过玻璃车窗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狗的脑袋。一辆警车开进树林,下来两三个警察正在驱赶早先到来的狗贩和卖鸽子以及兔子的小贩。马路前方,另外一辆警车带走了一辆运载着几条大狗的三轮车。我从车窗里使劲探出脑袋想看看黑子有没有在车上,远远望去,好像没有看见黑色的大狗。我问朋友Q有没有看见,他也说没有。我让他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我下车问了一个鬼鬼祟祟地站在一辆面包车旁边的男子:
“你好!请问这几条大狗会被拉到哪里去呀?”
“这儿的派出所啊。”
“然后会怎样呢?难道警察会养狗吗?”
“呵呵,放心吧,他们才不会养呢。”
“那狗怎么办?”
“警察也吃狗肉,你以为哪。”
“啊?!自己花点钱能赎回来吗?”
“能啊。可是谁会愿意掏那钱去赎几条柴狗呢?”
“……”我无语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眼前这些小贩的车被警察驱赶,开出了北口。我问:“难道他们就这么打道回府吗?”
“呵呵,不会的。”那男子神秘地说,“他们可没那么傻,出来一趟怎么也得挣个油钱回去啊。”
“那他们被赶到哪里去了?”
“马路北边路口。”
“哦。”我试图从他的旁边的车窗看看里面有什么,可是每扇玻璃上都贴着一层膜根本看不清楚。
他上下打量着我,问道:“你是买狗还是卖狗来了?”
“哦……打算买条狗。”
“当宠物还是吃肉的?”
“哦……就是那种看家护院的狗就行。”
“那走吧,我们到北边去谈。”
“好。”我上了朋友Q的车,然后跟着他的车去了马路北边的一个颇为隐蔽的空地。
果然那些小贩都在那里,俨然一个卖狗、卖鸽子、卖活禽小集。我让朋友Q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黑子在那些车上,而我自己去应付下那个男子。那男子的车停到了一棵树下,然后拉开了一个车窗。我探头一看,两腿直打哆嗦,车上躺着两条已经煺了毛的大狗,旁边安静地趴着一条黑色藏獒,它的目光有些呆滞。他说:
“这条藏獒怎么样?”
“哦,挺好的。不过,我只想买一条看家护院的大狗。”
“买条藏獒多好呀,又能看家护院,带出去遛弯也有面子!”
“多少钱?”
“六千。你瞧那毛色多纯,一般没有三五万是下不来的。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好像挺喜欢狗的,就没有跟你多要价。”
“藏獒,人家都说很厉害,我可搞不定。”
“它还是一条小狗呢。”
“多大了?”
“也就一岁左右吧。”
“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哦……一个朋友养不了了送给我的。”他停了一下说,“在我这已经几天了,每天不吃不喝。”
“为什么呢?是不是生病了?”我把窗户拉开到最大,想看个清楚。
“不是!我估计它就是想家了!”他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这里正好有点吃的。”我从包里取出两根火腿肠,一根剥了皮递给它,它闻了闻,没有吃,然后,扭头无精打采地望着我。我问:“它叫什么名字?”
“……大宝。”他想了想说。
“大宝,吃吧!”我继续拿火腿肠逗引它,可它还是木然的表情。我说:“看来,它确实很想家!”
“你买吗?买的话,我再给你便宜点。”
“哦,我其实比较喜欢那种黑狼。”
“我家里有一条,不过今天没有带出来。”
“哦,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吧,我到时候过去你那看看。”
“好,给你我的名片吧。”他掏出一张名片给我。
我看了看名片上写着Y先生,地址是在密云。我心想可真够远的,他说的那条黑狼会是我的黑子吗?不管怎么样,到时候看了不就知道了。我收起他的名片,与他匆匆话别后,就跑去找朋友Q会合了。
朋友Q站在一辆中型卡车边上,卡车上有几条不同颜色的大型灵犬,其中一条黑色的外形跟黑子很相似,细长的腿,细长的身子,细长的脸,胸前也有类似于V形的白毛。朋友Q悄悄地说:
“黑子的体内,绝对有这种灵犬的基因。”
“嗯,我估计是黑狼与灵交配出来的。”
“黑子的表情与其非常神似。我觉得它更像灵一些。”
“可是乍一看挺像黑狼的。尤其他的中毛,很像德系黑狼。”
正当我和朋友Q对于黑子的品种争论不休的时候,突然听见这辆卡车的驾驶室内,有两个中年男子在低声地谈话:
“你昨晚搞到几条啊?”
“就两三条而已。”
“哪儿搞到的?”
“就在村口,都是小屁狗。”
“哦,那也不错。我昨天还一无所获!”
朋友Q走向前问:“您家的狗是纯种灵吗?”
一个男子走出驾驶室:“是啊。要一条吗?”
“哦,先看看。”朋友Q说。
“灵很像澳门那种赛犬。”我说。
“嗯,它实际上是一种逮兔子用的猎犬,速度快,长长的鼻子非常灵敏!”男子说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朋友Q,觉得我们好像没有购买的意思,就又回到了驾驶室与另外一个男子继续聊天了。
我们转身离开后,朋友Q说:“我刚才转了一圈没有看见黑子,要不你再去找一遍吧。”
“好的。”我一路边走边看,竟然还看到了卖死去的野兔、山鸡和黄鼠狼什么的。它们除了嘴上有血迹外,身上看不出任何伤口来。我问:“它们是怎么捕到的?”他们都没有正面回答我。但我听到边上一个中年阿姨说:“肯定都是下药逮的。”小贩听着,脸上明显表现出不悦的神情。
走到最北头,我看见一辆三轮上用布蒙着,于是想上前一探究竟。一个中年男子从车头走过来,一副很警觉的表情。我问:
“您这有狗卖吗?”
“有啊,你是吃肉还是怎么着?”
“哦,我就是想买条看家护院的大狗。”
“我这都是肉狗,没有宠物狗。”
“我能看看吗?反正看家的也用不着特别好的狗。”
中年男子环顾四周没有异样后,掀起了罩布的一角,说:“快点看吧。”
我弯腰紧张地扫视了一遍,里面除了一条大型的圣伯纳外都是些毛色很杂的大狗,确定没有黑狗后,我回身:“谢谢啊!没有特别合适的。”
中年男子白了我一眼,不高兴地走开了。
我往回走的时候,又左看看右看看地察看着生怕有遗漏的车辆。确实没有!于是,我回到了朋友Q的车上。呆了一个小时左右后,我听见外面有人说:“警察走了!警察走了!”接着,小贩们开始陆续地踩动油门,前往集市的中心地带。朋友Q的车也跟上了这些狗贩大军。
到了集市的中心地带,我和朋友Q又兵分两路去找黑子,他负责马路西边的杨树林,我负责马路东边的绿化小树林。除了察看车辆,我还看见地上死去的小猫和小狗,以及泥土里丢弃的大大小小的狗爪,让我心里十分不安的是——就在路边我看见两个黑色的狗爪分别处于不远的两个地方,看其大小应该是来自黑子一样的大狗。不可能是黑子!我安慰自己说。回到车上,我跟朋友Q说了这事,他也认为不可能是黑子!尽管如此,内心还是十分的不安,两个黑色的狗爪总是不时地在脑海中浮现。
十二点一过,集市就慢慢散了,人越来越少,我和朋友Q呆到了一点左右,然后也离开了。路上,我们谁也没有多说话,但是,黑色的狗爪一直萦绕脑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