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断****上身躺在床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门映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庞。静姨顶着略显黑色的眼圈坐在床边,轻轻握着沈断的手,眼睛紧盯着他。沈天遗也是一夜没睡,坐在房间桌前,轻抚着桌上一柄重剑,余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沈断身躯。黑鹰立在沈断房间的鹰架上,时不时发出沙哑的嘶叫。
静姨心疼的拿着热毛巾替其擦擦额头,身体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显然是昨晚的伤势还没好。
“断儿估计还得好一会醒来,你且去歇息会吧。”沈天遗担心说道。昨晚安置好沈断后,本想着给静姨看看伤势,可静姨说什么都不肯,非是要寸步不离的等着沈断醒来。沈天遗也只好无奈作罢了。
“我没事,比起断儿,我这点伤又算的了什么。”静姨忧心说道。瞧见躺在床上这脸色苍白的少年便是一阵揪心。眼泪忍不住又在眼眶里打转。
“毛巾凉了,我去重新用热水洗一下。”静姨揉了揉快要溢出眼泪的眼睛,便站起身来欲要向外走。
一只手却轻轻拉住了她,“静姨。”躺在床上的沈断缓慢睁开眼睛,轻唤了声。静姨微微一愣,惊喜的转过头来,她苦苦等了一夜,这沈断终是醒了过来。
“断儿,你终于醒来了,感觉那里不舒服吗?”静姨柔声焦急问道,眼睛从沈断头部一只看到脚部。沈天遗也是走上前来,双眼望着这脸色苍白的少年,等着他的回话。
沈断扭过头来叫了声“师父。”而后又是冲静姨摇了摇头,努力勾起一丝微笑说道:“静姨,我没事。”声音有气无力,眼中满是悲伤。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静姨高兴说道,这一激动牵扯到了伤口,又是忍不住咳嗽两声。
“静姨,您没事吧!”沈断担心问道,看到静姨如此,便是回想起了昨晚他那般发疯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懊悔和自责。“没事,修养两天就好了。”静姨安慰说道。
“静儿,去给断儿做点吃的吧。”沈天遗负手而立在床边淡淡说道。手上拿着一柄重剑。静姨闻言点了点头,对沈断交代一声“你好好休息,且不要乱想了。”便是满不放心的三五步一回头,走出了房间。
沈天遗瞧见静姨那般模样也是无奈心疼的紧,不由哀叹了一声。
“师父。”沈断轻叫句,他知道自己师父故意支走静姨,定会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于他。沈天遗闻声转过头来,注视着床上躺着的弟子久久,淡淡一笑说道:“你来这暗幽谷已有十年之久了,咱师徒俩还没像今天这般说过话呢吧!”沈天遗平日里少言寡语,当真没这般说话交谈过。
沈断仔细想来却是没有,也不答话。沈天遗拿出那柄重剑放到沈断床边说道:“为师这几年也没送过你什么礼物,这重剑本是一柄断剑,乃为师当年游历江湖时偶然所得,后被你师叔公翁百通和北堂世家的两位老前辈联手重铸,这才得以此剑。此剑重铸至今还尚未开封,为师今日便送与你吧。”
沈断感受到床边重剑上传出的锋利气息,冲其淡淡一笑,“多谢师父,徒儿定不会埋没了此剑。”若在平常时日,沈断必会兴高采烈的持此剑舞耍一阵,可是今日他那还有这般心情啊。此时强作镇定,只是不想让师父和静姨担心罢了。
沈天遗看其这般,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暗幽谷,他怕是呆不住了。”心中这般想,也不再多言,转过头来又是拿出个钱袋放于桌子上,便是离开了,眼中的忧伤与不舍,直叫人流泪两行。
沈断看其走远,在也是忍不住痛哭起来,嘴上使劲咬着被子,生怕被静姨和师傅察觉。那止不住往外流的眼泪洒满了俊逸惨白的脸庞。“爹,娘,对不起!小磊,浩叔,茹婶,对不起!还有柳伯,周爷爷······”沈断一遍一遍低喃着他们的名字,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眼泪划过脸庞,打湿了被子。静姨若在此,定会心都碎掉了。
鹰架上黑鹰感受到自家主人的悲伤,振翅飞落了过来,翅膀轻轻拍打着沈断以作安慰,鹰眼也失了往日的戾气威严。
“飞影。”沈断抱着黑鹰脖子身体剧烈抽涕着,却不敢哭的太大声。“飞影,我爹、我娘都被盗匪杀死了!我最好的玩伴小磊,还有待我如亲生儿子的浩叔、茹婶,你们都死了!还有全村的村民,他们都死了啊!”沈断抱着黑鹰低声哭诉着,黑鹰发出阵阵低声嘶叫,试做安慰着主人。
“他们都死了,他们天天在梦里让我复仇,可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知道今日我才认清他们啊,飞影!”沈断身体抽涕的愈加厉害,黑鹰被抱的很不舒服,但也强忍着没动一下,依旧嘶叫着安慰于他。
一人一鹰就这么依偎在一起,很久很久。沈断在也是哭不出一滴眼泪了,只是身体依旧剧烈抽涕着,缓缓松开了黑鹰。一个人坐在床边,久久不能平复。
左手突然触碰到床头上那柄重剑,沈断胡乱擦擦脸上眼泪,缓慢拿起此剑,又是瞧见师父临走前放在桌子上的钱袋。“原来师父一切都已料到了。”
沈断略作平复了下情绪,穿好衣服拿上重剑和桌上钱袋。不舍的环顾一圈他居住了十年的房间。可他身负血海深仇,堂堂男儿又岂能贪图一时安乐?
“师父,静姨,恕断儿今日不辞而别,待我报了血海深仇,定会回来报答师父和静姨的大恩情。”沈断使劲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不舍,转头便是跑出了房间。黑鹰嘶叫一声,振翅跟了上去。~~~
“断儿,我给你煮了碗面,你快趁热······”静姨端着碗热面微笑走来。可是······“这小子,又跑哪去了!”静姨喃喃一句。看其不在,端着面便走出了房间。
“静儿,断儿不在吗?”沈天遗从他房间出来,便是瞧见了静姨在沈断房间门前,淡淡问道。“不在,怕是又去后山练功了吧。”静姨回说道。心中还在想着“这小子真是一刻都耽误不得啊!”
沈天遗闻言心中便是大致猜出了结果,快步走到沈断门前来,眼睛在其房间环顾一圈。果然,重剑和钱袋都不见了,他这徒弟恐怕在也不需要去后山练功了。这般想着,眼中忧伤又是重了几分。
“公子?”静姨感到沈天遗的变化,不由轻声询问一句。
即使早便猜到了会是这般结果,可沈断真正离开之时,他这心中还是浓浓的不舍。可是,又能怎样呢?就算沈断没有那血海深仇要报,也注定不能一辈子在这暗幽谷中,外面的花花世界才是他的花落之处。
沈天遗转过头来,无奈说道:“静儿,断儿此时,怕是已经出谷了吧。”
“怎么······怎么可能?就算他要走,也不可能这般偷偷摸摸呀?”静姨手上一松,热乎乎的一碗面“啪!”的一声点在了地上,退后两步扶住了屋门,身子险些没站稳。怎么也不无法接受她的断儿一声招呼不打,就这么悄悄的走了。“他只是不想看到你伤心难过罢了。”沈天遗哀叹一声说道。
“那他也不能······”静姨话没说完。
“唳······”暗幽居上空传来一声鹰唳之音。“飞影,是飞影!”静姨赶忙跑到院中,抬头仰望着黑鹰,沈天遗也是跟着来到院中。“飞影!”静姨冲其招呼了一声,这黑鹰还在此处,沈断定没有走远。
“唳!“鹰眼瞧见院中人影,又是一声高亢的鹰唳之音。鹰爪微微向前用力,两个竹筒朝向下方人影飞落下来。沈天遗与静姨瞧见那飞落之物,伸出手来一把将其抓住。两只竹筒上分别刻着‘静姨亲启。’‘尊师沈天遗亲启。’
“静姨,原谅侄儿不辞而别。封印未解之前,我本以为儿时的记忆只是些许伤痛罢了,可谁曾想到,我竟然身负如此的血海深仇!石牛村民生我养我,却因自家爹爹之故而全部惨死,我堂堂男儿若不手刃仇人,又当如何对得起那数百冤魂?
侄儿今日不辞而别之故,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您的不舍和泪水。此次前去寻仇,也不知何时方归,您万万保重身体,待侄儿归来之时,定会向您当面谢罪,任您打罚。
不孝侄儿:沈断亲笔。”
眼泪打湿了书信,在静姨身边十年之久的少年,当真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十年的‘母子之情’,如今沈断不辞而别,留给她的只有一封书信,和心中满满的不舍之情。
沈天遗信中所述与其大致相同,只是特别交代了句“静姨跟随您多年,对您百般照顾顺从,如不真心爱之,早便离开了这暗幽之谷。徒儿本不该过问师父感情之事,只是觉得静姨情致深切,望师父好好斟酌。”
“这小子,对你的静姨倒是用心良苦。”沈天遗也是慢慢合上了书信。二人站在院中抬头仰望着上空徘徊的黑鹰,眼中满是浓浓的不舍。
“唳!”黑鹰高亢鸣叫一声,鹰唳之音在谷中回荡久久,仿佛在与谷中二人告别。随后便是展翅飞向了谷外。二人望着黑鹰离去的方向久久。
“断儿,一切小心,珍重!”
“去吧,纷纷江湖你也该去闯闯了!”
二人心中想道。
沈断背负一柄重剑,轻松爬上了暗幽崖。“唳!”抬头瞧见黑鹰归来,沈断跪在暗幽崖顶,对着暗幽居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臂上衣袖狠狠擦了把眼中泪水。
“飞影,我们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山崖下走去,步伐沉着,眼神坚定。
“唳!”黑鹰仰天鸣叫一声,振翅跟了上去。
一人一鹰,只身花落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