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响声中,却夹杂着那老头儿的一声低哼,原来他手里还沾着紫砂碎片,想是一拍桌时割着了自个儿。却见他眼冒怒火,瞪向那小二,口里大骂道:“你知道我这是什么壶吗?卖了这小店加上你和掌柜的两个也赔不起!这壶可是紫砂极品,三百年前大宋隆庆年间的,我用它喝茶也喝了六十多年了!放水一年都不得馊。我心疼得从来就没洗过,每天一壶上好铁观音——不洗它是为了养这壶啊!那一撮铁观音可比你这整桌的菜都要贵。养了这么些年,壶里面的茶垢结得总好有几分厚了,那可都是茶精!偶尔缺了那极品铁观音了,我不爱喝别的茶,就是倒上一壶白开水,也沏得出胜过别人家千百倍的好茶来。你个混蛋,居然、居然这么着就给我撞碎了,我一辈子的心血啊!”
只听他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一辈子,我什么也没干成,什么也没积下,就剩这一个壶。本以为壶里乾坤大,茶中岁月长,也不图什么了,就指着这壶可以陪我这一世了。可你,可你竟然把我一辈子的成就都给毁了。”
那小二一时满脸惶然,后面的掌柜的也给吓住了。小二哆嗦着嘴,想要道歉,可他小门小户的,一辈子没见过稀奇玩意儿,一辈子也没闯过这么大的祸,挣了半天,都挣不出一个字来。
那老头儿神情大悲,连这边的环子看过去,都不由心底愀然。
那小二与掌柜的正惶愧无地时,田笑本也迷蒙着,正替那老者惋惜,可眼光一转,却见那小二与那掌柜的正急得对视失措之际,那老儿苍桑悲痛的眼中忽滑过一丝狡狯的得意。
田笑是什么人?江湖他走得多了,这些下五门的伎俩有什么想不到!
他一时不由心下了然。
他又盯了那老者一眼,更加觉得自己判断不错。那老头儿年老成精,此时即做戏子又做看客,欣赏着自己的表演在别人心中带来的效果。环子还在替那老者痛惜,田笑却已察觉原来那老头儿才是个老狐狸。地上惊惜失措的、觉得做错了事的闯了天大的祸的小二与掌柜的才是两只怯懦的绵羊。
田笑鼻子里一笑,眼珠子一转,冲环子叹了口气,就题发挥道:“唉,说起这壶的事,看看只平常,其实平常的壶里确实藏着好多宝贝的。这老丈的茶壶且不说了,原来我家里也有一个宝壶。”
环子突然听他打岔,不由大奇。
她回过眼,却听田笑叹道:“我那个却是个尿壶。”
环子“扑哧”一下,差点没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