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人都耐得住寂寞,李捷却耐不住,他本是多话之人,见金朝蛮子不肯多话,便又问向庾不信:“庾兄看呢。你来自淮上,只怕想骆小哥儿胜得多些。”
庾不信已微笑道:“我赌文兄胜。——无论骆寒与袁老大谁胜谁败,谁生谁死,下得山来的那一个,只怕重伤已定,更挡不住文兄所布于山下的人手。文兄,所以看来你必已胜,可是?”
他话中语意难测,但文翰林还是听来颇为受用,他是已尽布手下高手于紫金山下,今日本就是个杀袁之局,就是杀不了他,也要重创他无力再起。至于若骆寒生还,他不正好假朝廷之名除之而名正言顺入主缇骑?所以在他,今日确是已操全算。
他举酒相邀,略为掩饰自己得意之态。心知得意不可再往,不可轻招李捷与韦吉言之忌,只微笑道:“小生如能如愿,那也是大家之胜。袁氏若除,岂非天下称快?”
骆、袁同去之时还是申时初刻,没想这一等却等了好久。李捷心想:以叔父所言,胜负之数当在三十招间,三十招一过,生死已定。怎么这三十招竟这么长,让人难耐?——难道,难道叔父所料错了?但他万不能想象一向料事极明的叔父也会出错。他看看这人,再看看那人,旁人似都较他要有耐心。他原不惯这般苦等的,——除非是皇上的诣意,那再久他也等得。他心里不由愤愤:何物袁大、骆寒,竟累你家老爷如此久候!他看看门外日影,不由打了个哈欠。
门外日影已斜,满天余金纷然洒落。所谓六朝金粉,这金粉二字原非只为形容于那建筑藻绘之上的,怕还有这一番意思,可谓极切。
这一等竟又等了足过了个半个时辰,渐渐渐渐,连金日殚、文翰林、韦吉言也一一露出不耐之态。李捷看到他们不耐,才象重有兴致,竟又开心起来。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原是最喜欢猫捉老鼠,细看他们失措之态的。眼看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笑道:“文兄,你是不是叫个人到山顶看看,看是不是他们两人已同时毙命——那倒是件好事,要省文兄好一番手脚了。”
紫金山顶,肃寂无人。除了袁老大与骆寒那一人一驼,再无观者。只有那江风红日,充塞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