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萧如笑道:“偏偏当时正巧昭兹皇后惨遭废黜,在瑶华宫居住,而那小贩每每到这瑶华宫前,依旧搁下挑儿叹息着说这句话。旁人还没觉什么,开封府衙役们却好生怀疑,终究捕他入狱,——竟想成他个大狱,以为他代昭兹皇后诉鸣不平。最后他们才明白过来,足打了一百大棍才将其放出。那小贩出来后就不敢再这么叫了,只每一歇挑儿,就抚摸着那根扁担唱叹道:‘且息一息这根棍吧’,这倒象是他当日挨打时叫的了。”
钱老龙不由大笑,吴四也自微笑——萧如但有所言,无不有味,与之同座,真似如沐春风。萧如的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只见她只礼貌地陪笑了会儿,脸上反隐现出一种哀痛,半晌拿起面前一盏花雕呷了一口,轻轻道:“虽只是个小事,却也藏尽咱汉家故事了。”
——那小贩的机巧一呼,那衙役的无端成狱,那昭兹皇后的‘吃亏的就是我’……她眼中如有沉痛,联想起那史不绝书的汉家故事,让笑着笑着的钱老龙与吴四也觉心中哀凉起来。他们注目阁外,似是这个时局,这个楼下,怕也正不知有着多少小贩们的呼叫:“吃亏的就是我呀!”
忽听楼下喧闹起来。钱老龙一愕,这顺风古渡本是个他开盘立舵的紧要处所在,如何会忽然这般喧沸?然后就见有一个下人登登登地跑上楼来,却是‘老龙堂’的子弟。那人附在钱老龙耳边说了几句,钱老龙就面色微变,他不自觉地极快地看了萧如一眼,才又回眼低声吩咐道:“告诉孙老大,如果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就只管观望,切勿轻动。”
那人领命便下去了。萧如已觉查不对,注目钱老龙,猜知此事多半与已有关。
钱老龙避开她目光,犹欲岔言,萧如却直直问道:“可有什么干联吗?”
钱老龙叹了口气。
萧如的眼光还是直盯着他。钱老龙心中一叹,看来没人能避开这女子的疑问了。只有道:“也算,也不算。——袁老大最近可是连挑了几次苏北庾不信的盘子?”
萧如听米俨说过,当下点点头。钱老龙一叹道:“那就对了。庾不信的报复来了!”
萧如一愣,就在这一愣的工夫,街口却有一个人拨身而起,直投入这窗口。座中三人均凝定未动,跃起来的人却是米俨,他盯了在座的人一眼,知道但说无妨,就开口道:“如姊,苏北庾不信带了落拓盟三十余子弟,过江开扒,直杀向胡先生座下‘显门’于顺风渡开的各处生意堂口,看来是报复袁老大对他苏北的突袭了。他们来势颇利,只伤人还未曾杀人,外加劫财。如姊,这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