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朋友?”
“也,算不上。”
“哦——”吴语坏笑着,“老情人!红男绿女啊——”
“不准污蔑她!她也是没办法……”
“八一八!快来八一八!”
“吴老板……这个……你最喜欢的杂志不会是《知音》吧?”肖骆离偏着脑袋,想反将一军,没想到吴语爽快地点头。
“哎,《知音》挺好看,八卦多!就是最近没怎么看啦……听你讲多好!”
“其实也没有什么……”肖骆离竟然手足无措地搓着衣角,“她脾气挺坏的,可我就是喜欢,从好几百年前就喜欢了。但是她说不想和人类一样结婚,那样太没自由了,而且总有一天她要找回龙的栖息地……”
“其实你改头换面深八一下,发豆瓣上去,又是一篇感人的东东。”吴语摇摇头,“三观不同怎么谈恋爱哟!”
“所以我们很少见面。她家里一直管得严,不让出头露面。栖息地消失后,大家都分散了。变成人类的名字又经常变,根本不可能常见。科技发达一点之后……”
“你们平时也是电话短信QQ?异地恋真不容易。”
“嗯,她知道我要来省城的。这次见到了,她说天上太显眼,怕见到别的龙,所以到地下车库来……”
“但你这么抛下她真的好么?”
“没事……几十年对我们来说挺快的,一会儿就没了。下次见面,她还是她,我还是我。”肖骆离笑道,“约会被打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不是安定的女孩儿。最重要的是——吴老板,你几乎能算是我的朋友了。”
“咱们……能把‘几乎’和‘算’去掉么?”
“我不敢肯定啊。”肖骆离无辜地看着他。
吴语能确定了,肖骆离话语中的不自信,和他没依没靠,感情又不稳定的状况有极大关系。难怪他总是想找个合适的的房子住。既然自己的出租屋能容纳下这条没自信的龙,成为“几乎算是”朋友的存在,就是对他最高的褒奖了。
“咱们快到了吧?”吴语指着前面的C2出口指示牌。边走边聊着,路途确实要轻松很多。
“应该是。”
“省城你来得不少吧,这个C2出口应该通向哪里?”
“应该是步行街靠近市民广场的出口。前面的C1,有个岔口能通向地铁站。”
“老史的计划你都该明白吧?”吴语毫不怀疑,这条千年老龙的判断力应该远超过自己。
“他去礼堂,还不够明显么?”肖骆离加快脚步,“只怕有人专门针对他。你也见到了,史老师的课讲得不错。”
“那老史‘几乎算是’你的朋友不?”
“我说不好。”肖骆离回答得很干脆。
“他和你住一屋还说不好?”
“房子是你租给我的啊。”
吴语简直不知从何判断红龙的逻辑,只能继续无言以对。
“你们刚才发现什么没有?不好意思啊……没能帮上忙。”
“没事儿,你约会也不容易。”
“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者是其他事?我和她说过了,有情况就帮忙,绝对可靠,省城这有‘眼线’帮忙盯梢。”
“也就是个老头儿,前一位参赛者。”
“姓沈的?落县来的老教师?”
“哎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好记性!”
“主持介绍过啊。不过他看起来不像会闹事的样子呢。”
吴语心想,看肖骆离的样子也不像是红龙。可他还是稍微说明了一下来龙去脉,当然,自己见到母亲的那段又被省去了。
“可是心灵感应不稀奇啊。初级的用得到位,迷惑人类也很简单——啊我没有贬损你的意思,不要在意。”
“没事儿,你是说他不会构成威胁?”
“要构成威胁的话,会直接上来干掉你的。你说那个马库斯差点杀掉你是吧?真有实力的人,会和他一样先玩玩猎物,再吃掉。以前……我也这么干过。”
“你是龙么?你是猫吧!”
“……快到了快到了!”
C1出口就在眼前,指示牌上标着地铁站的方位。如果还在密闭的异空间内,地铁是绝对开不了的。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们顺着地铁隧道走出去,总能走到出口。
他忐忑地登上自动扶梯。这个大家伙并没有因为人类的暂时离职而停止工作,也使得腿脚能暂时休息一会儿。
恢复后,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只是一秒钟。
可是吴语无法再用“一秒钟”去衡量时间的长短了。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出口呢?吴语甚至对结果产生了无法确定的怀疑。他深吸一口气,穿过空无一人的市民广场站闸机。检票用的机器大开着,像一扇迎接他们的门。穿过去就是地铁站的站台。
继续走!
门的那边,是地铁进站时的声音,还有人们进出站口时的嘈杂。
终于出去了!
看到满站台的大活人,吴语的心情别提多激动了。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引得行人们纷纷看过去,又迅速避让开,以为来了个神经病。
而肖骆离却是意料之中地安静和温和。
“坐另一头的地铁,也许我们还能赶上史老师讲课。”
“也不知道史来穆一个人应付得了不……”吴语想到那句直接让某个麻烦制造者暴躁地引发异空间的诗句。
要是再来一次,他可就没精力应付了。
“快点儿!”两人抢在车门关闭前挤上了地铁。
礼堂的站离这边不远,地铁虽然挤,好在他们都瘦,没费工夫就挪腾到了检票口闸机。可是新问题横出来了——
进地铁站时压根儿就没法买票!
“前面的快走呀别挡路!”
“快点啊!”
“就是就是,我们还有事呢!”
两人对着闸机发愣时,后面的乘客不耐烦了。
“我们的公交卡丢了,要补票嘿!”吴语赶忙扯住临近的一名引导员。他焦头烂额的样子,让人很容易就相信了他们的情况。那位引导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爽快地带领他们到服务台办理补票手续。
“你们等等啊,系统刚才出了点故障,暂时补不了票。”服务台的工作人员指着“暂停服务”的牌子说,“奇了怪了,五六分钟前还是好好的。”
“五六分钟前坏的?”吴语和肖骆离使了个眼色。那正是异空间发动和消除的时间,在一般人看来,只不过和无数个一秒钟一样,毫无察觉。
“是啊……”
“哎能不能快点儿?我们有急事,礼堂那个公开课比赛——”吴语倒说了句真话,焦急地向玻璃柜台里面看去。肖骆离扯扯他的袖子,指着另一头的十几台自动售票机,那里也排了长队,看来售票系统出了大麻烦。
电脑重启画面却怎么都跳转不过来。好不容易出现了操作界面,工作人员又连着敲错了几遍密码。
“明明是对的啊……为什么提示输入错误?”反复对着键盘敲打的地铁工作人员也弄不明白了。
“能不能让我们先补票……我们从市民广场站上车,两站路,一个人3块钱。”
待到临时补票凭据开好,地铁里的电脑仍旧没有恢复正常。似乎只有售票系统如此,因为站内的电视、广播乃至列车信号,全按部就班地运行着。
吴语看着每个售票窗口和自动售票机前排起的队伍,稍微迟疑了一下,但并没有停留。他已经把这些记在了心里。现在首要任务是回到礼堂与史来穆汇合。
狂奔依旧不能解决耽搁时间的问题。课堂后面最精华的部分,吴语只能从录像或碟片中去感受现场的魅力了。当他和肖骆离从入口处手忙脚乱地冲进去时,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和史来穆彬彬有礼的鞠躬谢幕已经说明了一切。
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台下颔首微笑,显然对刚才的一节课予以极高评价,其中不乏面露惊喜之情的赞许。台上的学生也兴奋得红光满面,像是经历过一场云霄飞车般的奇妙旅程。媒体的闪光灯咔嚓咔嚓亮个不停,几位挂着著名官方媒体采访证的记者正守住台侧的楼梯,随时准备展开采访。
毫无疑问,这节课成功了。
在吴语看来,奇妙的旅程远不止台上这些,但知道的人可不多。他边往座位上跑,边向台上的史来穆挥手,手腕上仍旧套着那段橡皮筋。
史来穆正在整理领带,取下衣扣上的微型话筒。看见两位熟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也露出笑容。在观众们看来,这是理所当然夺得荣誉的笑。
比赛还有两天,评奖不可能当天揭晓,这些赞誉也只属于这一瞬间。
其实他做了更了不得的事儿呢,我也有份儿!吴语看着鼓掌的人们想。他这时候甚至有些理解那个犯中二病的吸血鬼马库斯为啥要说“愚蠢的人类”。
有些事,他们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想到这里,吴语往选手休息席看去。那地方该坐着个姓沈的老头,干巴巴的,不知为什么也在异空间里,而且还差点弄得自己束手无措……
沈老头依旧坐在他该坐的位置上,干瘦,不起眼。脑袋一晃一晃的,仿佛随时要从他瘦骨嶙峋的肩膀和脖子上晃下去。
而此刻,全场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