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钟会父亲打电话说钟会的姐姐要回来时,万丽才仿佛意识到她和钟会的婚礼只剩十几天了。
钟会的父母没有一天不给钟会打电话的,有时一天打好几个。她不知道有什么事,钟会父母有不薄的退休金,身体又都好,可每天总有事找钟会,万丽觉得不正常,烦躁中不免有些担忧,有一次,对钟会调侃说:“你父母不断打电话,是不是想在我们结婚时搞点赞助。”
“对了,万丽,有件事我正想和你商量。”
“什么?”
“我妈说冬天生锅炉太受罪了,她想住楼房。”
“那就买呗。他们俩都有退休金。”
“可是,你也知道,因为我的婚姻一直没让他们省心,他们三次搬家到湖南,又三次回来,把钱都折腾在路上了。他们现在手里没钱。”
“那他们的意思?”
“他们先让咱们给他们买。”钟会看了万丽一眼,“其实这样咱们也不吃亏。你想想,他们都七十多岁了,能活几年,最后还不都是咱们的?就当咱们存款了。”
“你总说自己简单,看你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一点也不简单啊。”万丽突然就笑了。钟会还在说着什么,好像是劝万丽别头发长见识短,这么简单的事应该想通。万丽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想起了她的父母,现在还在遥远的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六十多岁了,还在土里刨食吃,他们不知拿退休金的日子是怎样的日子。拿退休金的人一天的事也就是捣鼓着吃什么怎么吃,可她乡下的父母,自己吃饱了,还有鸡鸭猪狗,还有田里地下没日没夜的忙乎。万丽给他们买一双袜子,母亲都心疼她花钱,可人家的父母呢,开口就要楼房。现在都是父母给孩子准备楼房,可在钟会家,一切都颠倒过来了,父母向儿子要楼房,而他们的儿子,背着一身债,还没结婚。
万丽的大脑乱糟糟的,她理不清一点头绪。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她想。
“怎么样?”
万丽听见钟会在问她。
“那就同时买两个吧。给我父母也买一个。”万丽看着钟会。
“他们不是有儿子吗?”钟会动了动身子,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在我们家,儿子和姑娘都是一样的。”万丽一直盯着钟会。
“他们不是有房子吗?”
“你父母没房子吗?”
“不是和你商量吗?你不同意就算了,哪那么多废话。”钟会恼了,“天下的女人数你事多。”
“不事多还能想到买楼吗?”万丽哼了一声。
钟会还想说什么,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万丽就想一定是钟会家里来的。
果然。
挂掉电话,钟会说他父母让万丽和他过去一趟。
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很怪异。走在钟会身边,万丽想自己以后的婚姻生活是不是也这样怪异呢?或者即使厌倦也摆脱不掉?
钟会的父亲开门见山:“你二姐和钟兰要回来,你去你们单位的招待所订几个房间。”
“不在家住吗?”钟会问。
“住不开。来六个人呢。”
“都谁?”
钟会的父亲就报了一下,两个女儿,还有各自的孩子,以及各自婆家的亲戚。
钟会就问回来多长时间。
“大约两周吧。”
钟会就说那可得不少钱。
“钱多就不住了吗?我不花你的钱,你别害怕。”钟会的父亲不高兴了。
“你说什么呢!”钟会也有点不高兴。
“对了,你明天去把钟晶晶接回来。”
“不是才刚走吗?”钟会看了一眼钟老太。
“她姑姑不是回来了吗?让她看看她姑姑。”钟会的父亲说。
“别折腾孩子了。知道她愿意不愿意?这样对孩子不好。”
“你还知道对孩子不好?不好你离婚?”尖着嗓音插了一句。
钟会涨红了脸:“你少说一句吧。”
“我为什么少说?当初她死活不要孩子,现在不知又想啥呢,又把孩子拿走。你多够窝囊的,孩子判给了你,还让人家拿走。我告诉你,不许你给她抚养费。”
“不拿走怎么办?你不是因为孩子睡不着觉吗?”
“听听!到成了我的事了!我给你带孩子带出不是来了?”钟老太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哭起来。
钟会就给钟晶晶打电话说她姑姑回来了,问她回来吧。
钟晶晶干脆地说永远都不回去了。
钟会有些生气,说你如果不听话,以后我不给你寄钱了。
那边就将法律搬了出来,说养活我是你的义务。钟会气得当时就挂了电话。那边立刻过来一条短信:我就不回去,看能死人是咋的。
万丽半死不活地搅在这场家庭混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