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皓和水莲在大排档里吃晚饭,这次是程皓请客,他最近“业务”不错,连着搞了几家商务陪同,获利颇丰。说起商务陪同,程皓由衷地感谢祖上给了一个能把酒精在三秒钟之内转化成碳水化合物的胃囊,对于大多数不擅饮酒的人来说,这和神奇的魔术一样难以理解。他端着酒杯说一醉方休时,实际上是说:你一醉,我方休。当客人们最终纷纷倒在地毯上、服务员已掀开被角的床上、手工缝制的牛皮沙发上或者是暖烘烘的脱了裙子就是一览无余的人皮上的时候,程皓就能休息了。
方楚楚也成了程皓的一个固定财源,程皓自从那次受到惊吓后,经过方楚楚在电话里的多次解释和道歉,程皓终于答应仍然做她的朋友。方楚楚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对程皓第一次提出要求而没有结果时,很长时间内,她只是诉说着像旧床单一样卷了边的故事,再也没有提起过类似的要求。
晚饭总是能吃得很好,因为晚饭可以在心理上毫无负担地吃,至少,我和程皓都不热衷于所谓的夜生活。自从干上陪聊以后,我感觉,我们白天就把别人的夜生活全都过完了,而且比别人还过得丰富一些。
而水莲却和我们不同,她是一个二十四小时就需要两个夜晚的女孩子。她像一个惯窃犯一样窃取着别人本就空虚的灵魂,并以此为乐。
我们吃得很晚,水莲和我花了很多时间开程皓的玩笑,尤其是他和方楚楚陪聊的事。
水莲再一次提出那个问题:如果方楚楚爱上程皓可怎么办?女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程皓用我的话来回答她:“我记得婷婷说过一句话,方楚楚真的不会爱上谁。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她真的不会爱上谁。”
“这么说……你已经试着诱惑过她?”水莲说完哈哈大笑。
程皓好像被这个玩笑激怒了一点,并不笑,扯着谎:“我只能说,方楚楚真的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女人。她好像受伤很深,她丈夫是一个知识型多情种,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妻妾成群,只当她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好老婆,到该扔时再扔。”
“再多情的种,”我说,“据我所知,也不允许自己的老婆和别人好上,他们只许自己胡来。”
水莲说:“对,她的那位要是知道了,我看第一件事就是找人阉了你。”
程皓说:“这我倒是不怕,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水莲说:“难道你不知道冤死是怎么回事吗?”
“水莲,”我在一旁急了,“别乱开玩笑,什么死不死的。”
水莲笑道:“看把你给心疼的,说说而已。”
程皓说:“水莲只是说一说是不怕的,等方楚楚的丈夫回国后,你不在背后陷害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我问:“村里长大的苦孩子,你也不迷信吗?”
程皓笑了,他开始给我们讲村里的故事。
在那里的山村,有这么一种经常发生的有意思的事。男人们要是伤了老婆的心,或者是男人们打了老婆,女人就会大叫着去死,但她们决不会拿老鼠药把自己悄悄毒死,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偷买安眠药积累到一定数量再吃下去。当然她们也策划,就像策划一场起义或暴动一样,故意挑起事端,在围观的人很多的时候,大叫着不想活了,要去投井,接着就朝有井的方向跑。邻居们当然不能让她投井,七手八脚地也就拦住了。可也有个别投井投得太频繁的,就像我们看言情剧一样,终于失去了戏剧效果,可村妇毕竟不是艺术家,她仍然要老调重弹,老井重跳,人们就不感兴趣了。
程皓邻居的一个女人就是这种人,她一星期能投三次井。有一次,在围观的人很多的时候,她又叫着要投井,围观的人却谁也没拦她,都在那站着看她会怎样。她一边朝有井的方向走,一边叫着“不要拦我,不要拦我”,其实她旁边连条狗都没有,连她身上的虱子们都知道,根本就没有被淹的可能。结果,她一拐弯,趁人不注意,就很快跑到她家的地里干活去了,直到晚上才敢进家门。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叫过要投井水莲笑得两臂交叉,头碰在饭桌上,说:“我总算明白了另一种中国人,我们这些晚辈啊,真是自叹不如。”
说起他们村,我问程皓:“你弟弟最近怎么样?”
程皓说:“我正准备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