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饱览过天山、黄山、张家界、漓江、太湖等许多名山大川的秀丽景色,抚摸过兵马俑、莫高窟、大雁塔等名胜古迹的秦砖汉瓦,在烟雾缭绕中的灵隐寺、寒山寺、归元寺大雄宝殿前顶礼膜拜;也曾在《春江花月夜》的乐曲声中,月夜泛舟西子湖,漫步在垂柳依依的断桥、白堤……这一切虽然都令我终生难忘,但却从未进入过梦乡。倒是有几次梦游“二马路”。
“二马路”在抚顺化工厂北门外百余米处,东起西山头,西至有机化工厂,全长也不超过500米。路北是沈抚铁路,铁路北百米处,是通向李石寨、四方台入沈抚公路的一条马路。人们习惯的将其名之为“一马路”,“二马路”是据此而得名。马路北侧则是化工厂的大片住宅区。我从1963年开始,在这里住了25年之久。“逛二马路去!”是道北居民的一大乐事。夏季,每当夕阳西下,人们便开始陆续向“二马路”涌去。虽不是摩肩接踵,也可说是络绎不绝,其中以中老年居多。男人衣着多是拖鞋、短裤、背心,有的还袒胸露背,一副随随便便不修边幅的样子。手里大都拿着一把各式各样的扇子,也有的手持拂尘(俗称蝇甩子)。女人则无一不是经过一番梳洗打扮,她们也有持扇的,但拿一方手帕的更多些。不管是扇子还是手帕,此时此地的主要功能是驱赶蚊虫。因为“二马路”的两侧除了稻田就是深可没入的蒿草。太阳下山之后,这里的蚊虫之多,就是夜游公园的人,也是无法想像的。
全家人在此散步,尽情地享受天伦之乐趣,亲情之温馨。有一次我们全家人在“二马路”散步,两个女儿搂着老伴,两个儿子则拽着我的手,我们说着,笑着,谈社会、论人生;话前途、道理想。时而喁喁低语,时而高谈阔论。对在儿时就有“土匪”之称的小儿子,在鼓励,表扬的同时,哥、姐姐也总有一些训诫之词,因为此情此景,他是最容易接受批评意见的。当一些朋友称赞、羡慕我们出了两个大学生,两个读中学的孩子肯定也是大学生苗子的时候,我老伴真有点飘飘然不知南北了。她不无感慨地对孩子们说:“只要你们给妈争口气,都能考上大学,你妈这一辈子……”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人们在这里毫不顾忌地发泄内心世界的喜怒哀乐,谈天说地,道古论今,话题十分广泛。你可以听到对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的怀念;对三资企业、出租国土的品头评足,对企业各级领导人的意见与不满;可以听到神农架野人之谜、人体特异功能、凶杀案、胎儿在腹中说话、渍酸黄爪和泡菜的配料与程序等诸多社会新闻、珍闻趣事、百科知识等等,应有尽有。有时还会从中年女人堆中,飘出几句闺阁秘闻趣事和旁若无人的笑声……
蝙蝠已经开始飞来掠去地觅食了,人们怀着精神上的满足,优哉游哉地离去了,可“二马路”并未因此沉寂冷清下来,当尊长、亲友们“撤”出“二马路”之后,双双对对的情侣们,又立即“占领”了它……
“二马路”,这里是既无亭台楼榭、曲径通幽之处,可供观赏;又无小桥流水,花木扶疏、群芳争艳之香,沁人心脾。可也绝无喧嚣之乱耳、光怪之劳神。只有那低沉浑厚可声闻十里的群蛙竞鸣,尤其是那树蛙(俗称梆梆狗)的高亢、嘹亮、甜脆的鸣叫声,更给这自然、原始、野性的田园风光,增添了许多情趣与神韵。也许,这就是“二马路”独具特色的魅力吧!
仲秋之夜,我又梦见了“二马路”……
《抚顺日报》1994年10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