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的烛火轻摇,我的眼睛渐渐睁圆。
归无常轻轻一笑,侧过脸去,烛火下他鬓边的银发微微闪动:“你想问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我是谁吧?”他笑着,“我是萧煜。”
萧,朱雀支,只有帝王才能用的单名,萧煜。
我屏住呼吸:“睿宗皇帝!你是睿宗皇帝?”
我想我是疯了吧,眼前的这个人,是驾崩已经九年的睿宗皇帝?
归无常把眼睛转向我,笑了笑:“很惊讶吗?”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和萧焕一模一样,都是深不见底的重瞳。以前太后对我说萧焕和他父皇长得很像,我还没有在意,现在才明白,何止很像而已,这两张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神态表情都有八分相似。如果不是说话的声音和语调不一样,还有归无常的眼角有几条明显的皱纹,我简直要以为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萧焕了。
我抽抽嘴角:“这哪叫震惊,我差一点就被直接震傻掉了。”
这不怪我,一个只在我童年的回忆里出现过的人,一个已经被史官们写进史书盖棺定论,什么刚毅睿智、中兴之主、英年早逝,被称了八年先帝的人,现在突然站在你面前,说我就是萧煜,我能反应过来已经足以证明我是天纵英才了……
归无常轻笑出声:“是吗?”
我以为他还会顺口开几句玩笑,没想到他顿了顿之后就问:“你想问我什么问题,说吧。”
我抿了抿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第一个问题脱口而出:“灵碧教的陈教主,到底是谁?”
归无常微微怔了一下:“你见过她了么?”
我点头:“那天她去找我,对我说如果想杀了萧焕的话就去找她。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杀萧焕?”
归无常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笑:“如果你想再见她一次的话,今夜也可以见到她。”
我愣了:“她现在在宫里?”
“跟我来。”归无常抓起我的胳膊就要拉我出去。
我连忙示意他等等,把放在床头的火枪揣在怀里,顺手又抓了一包填装好的子弹,这才跟着他从窗口跳了出去。
归无常对紫禁城的地形和防卫异常熟悉,一路上走得也不快,居然就轻易地避开了侍卫,带着我径直走向萧千清的居所宁寿宫。
萧千清在京城没有王府,他做了辅政王之后,为了方便上朝和处理政务,就把紫禁城东相对独立的宁寿宫修缮一下住了下来。
这时萧千清的房间里亮着灯,门外却并没有内侍守候,事实上他寝宫外方圆百米内都不见人影,宫女、内侍和侍卫们似乎都被故意支开了。
站在萧千清寝宫外的台阶上,我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那个字字都吐得清晰缓慢中带着些异样的优雅的声音是萧千清的,另外一个优雅而从容的女声,属于那天我见过的灵碧教教主陈落墨。
归无常伸手揽住我的腰,轻轻跃起,跃至宫殿轩峻的屋顶,他左手一钩,牢牢钩住房梁,把我们的身体固定在空中,这一切做完,别说是弄出声响,就连他的衣袂都没有动几下。
从半空中这个角度,正好可以通过高处通风的窗子看到房间内的情景。
陈教主背对着我们坐在桌前,姿态闲雅,正用一双白如春葱的玉手端着茶碗小口抿茶。她对面是摆了玉山盆景的条案,萧千清半靠在长案上,一手支案,一手扶着额头,眉头微蹙,语调里有淡淡的倦意:“不用再谈,我说过,我不想再做下去了,我已经厌了,我现在有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不想再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
陈教主轻笑一声:“噢?楚王殿下难道不想要皇位了吗?”
“你说我是妒忌也好,”萧千清淡淡地接口,“从小到大,我就是看我那位皇兄不顺眼,只要是他手里的东西,我就想把它夺过来,皇位也是如此。我不在乎那把龙椅,但只要是从他手里夺来的,我就高兴。不过现在不同了,现在那个皇位在我眼里如同敝屣,我只想要……”
他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
“只想要他的女人?夺他的皇位和夺他的女人,”陈教主笑了起来,语气稍带些讥讽,“并无二致吧?”
萧千清轻“哼”了一声:“陈教主,我不去管你们的陈年恩怨,你也别来管我们。”
陈教主又一笑:“是的,我不该多口。那么楚王殿下是否还记得令尊昔日所发的毒誓?”
“我父王以及他所有继位为楚王的子孙都要听从你的命令,如若不然,就利刃穿心而死?”萧千清冷笑了一声,“抱歉哪,我虽然继任做了楚王,也听我父亲说起过这个毒誓,但是我却没有傻到想要去遵守一个这么蠢的誓约。”
“不守承诺可不好呢,”陈教主依旧轻笑,放下手中的茶碗,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钩,“我很不喜欢不守承诺的人。”
萧千清放下支案的手,侧身而立,轻笑一声:“怎么,陈教主这就要惩戒我违背了誓约吗?”
陈教主微微转动手指,烛火下她手指间有青白的光芒一闪,她笑着从椅子上起身,手指抬起:“是又如何?”
眼看他们就要动手,我有些着急,我虽然没见过这个陈教主出手,但江湖上公认灵碧教的陈教主是当世第一高手,萧千清的身手就算和萧焕相差无几,和她动起手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正想着,陈教主手指轻抬,银光微闪,几根极细极小的银针就已经脱手而出。
那些银针去势极快,“哧”的一声,萧千清的身形还没来得及动,左边衣袖就应声撕裂。他捂住袖子,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似乎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人出手能快到让他闪躲不及。
来不及思考,我的手指已经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冲出枪管,我吊在归无常的怀里,一口气冲着陈教主开出六枪。
火药的青烟还没从眼前消散,一条白练就自前方攻来,速度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白练攻到眼前,被归无常伸手抓住。
他身子悬空,双足在窗棂上一点,就带着我飘到了窗下。
下面的窗子已经被陈教主的白练震开了,归无常一手抓着陈教主的白练,一手还揽在我的腰上,站在窗外向里面的陈教主笑了笑:“落墨,别来无恙?”
陈教主手持白练的另一端,嫣然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万岁哪。”
“苍苍?”看到我和归无常突然闯入,萧千清终于明白过来,叫了我一声,等看到归无常的脸,诧异地惊呼:“你?皇兄?”
“这位是你皇兄的父皇。”我苦笑着回头向萧千清介绍,“我知道你吃惊,我也很吃惊,幸好这位有白发和皱纹,要不然还不天下大乱……”
那边陈教主轻笑着对我说:“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她眉毛一挑,淡淡问道,“听说你打了焕儿一枪?”
这事萧千清还不知道,他有些诧异地转头看我,我点了点头:“怎么?打了又如何?”
陈教主笑着:“好可惜,这一枪还是没要了焕儿的命,我还是要麻烦。”她边说边叹了口气,“身为焕儿的亲生母亲,却要想办法杀他,我也很难办的。”
她的声音很闲雅,我却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忍不住问:“你是他的亲生母亲?”
她轻轻点头:“不错,我才是焕儿的亲生母亲。”她说着,看向归无常,淡淡笑着,“也是咱们睿宗皇帝的皇后,小姑娘,同样是做过一场皇后,你的运气可比我好多了,就算焕儿不专情,他花心风流的本事也及不上他父亲的万分之一。”
她说着,笑着对归无常道:“怎么,万岁,今天有兴致跑到这里来看我了?”
她对我和萧千清说话时仪态万方,和归无常一说话,就加了些妖媚,或者说,还有些小女儿的娇憨?
归无常一笑,带着我从窗口跃入房间,却并不放开手中的白练,笑着:“是啊,这么久没有见到落墨,只怕再不看,有一天就再也看不到了。”
陈落墨轻轻地笑,一边缓缓向归无常走来,一边收着白练:“见不到我有什么关系?万岁真是,总要说这些话来让我高兴。”
归无常笑:“只要落墨能高兴,就比什么都好。”
陈教主已经把白练收到了尽头,她这时和归无常站得极近,笑了笑:“万岁待落墨这分情意,落墨真是感激。”
随着话声,她袖中忽然青光一闪。
归无常肩膀一斜,利器没入血肉的钝响沉闷地传出,他深吸口气按住左肩,微微弯了弯腰。
白练完全落入陈教主怀中,轻笑声中,她的身影已经闪到了门外,声音优雅依旧:“这份谢礼,就请万岁笑纳了。”
陈教主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下,我赶快跑过去察看归无常的情况,他用手紧按着肩头的穴位,一根泛着蓝光的三棱梭在他肩膀上露出一截梭尾,伤口四周的衣衫早已经被血渗透,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怕。
我连忙伸手想帮归无常把肩上的铁梭拔出来,他却猛地拦住了我:“不能碰,梭上喂了毒。”
我愣了愣,这才看出铁梭的颜色有异,归无常肩上流出的血也是诡异的深红色。
“那该怎么办啊?”我有些慌。
“用布衬着拔出来就可以了。”归无常笑笑,疾速地点上伤口周围的几个大穴,右手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手起梭出,伤口中的毒血随着铁梭四溅。
我帮归无常按住伤口周围的穴道,问:“往下该怎么办啊,毒会不会扩散,要不要去叫御医?”
归无常已经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手法娴熟地包扎着伤口,一边用有些奇怪的眼光看我:“叫什么御医?毒液没多少扩散到血里,逼两次就能逼出来了。”
我看看他:“你经常自己处理伤口?”
他点头:“怎么了?”
“都是那位陈教主弄的?”我问。
“怎么会都是,”归无常仍旧认真包裹着伤口,“十之八九吧。”
“郦先生说我和那个……是天下第二莫名其妙的夫妻,天下第一莫名其妙的夫妻,是你和那位陈教主吧?”我继续问。
“铭觞吗?他好像是说过我们是天下第一莫名其妙的夫妻,”归无常终于包扎好了伤口,额头上也出了层汗,“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笑盈盈的就能突然抛出有毒的暗器伤人,而被伤这人还很习以为常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一见面就血淋淋的,果然是莫名其妙……”
“有这么莫名其妙吗?”归无常抬头笑了笑,“不是和你开枪打伤焕儿差不多?”
“差多了,我可没你老婆那么狠,我又没在子弹上喂毒。”我哼了一声争辩。
“是啊,我身体也比焕儿好得多,经折腾得多。”归无常笑笑。
正说着,我一眼看到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的萧千清,他那只被划烂的袖子软软地垂在身侧。
我连忙问:“唉,对了,刚才的银针伤到你没有?你没事吧?”
萧千清也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蹙了蹙眉,脸色微变,突然捂住胸口:“嗯,这里好像有些疼。”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扎到哪里了?深不深?有多疼?”
“扑哧”一声,萧千清掩嘴轻笑了起来:“傻丫头,骗你的。”
我愣了愣,抬头看看他得意扬扬的笑脸,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闹什么闹?人吓人吓死人的!”
萧千清颇委屈地摸摸脑袋:“我开个玩笑嘛。”他说着,嫣然一笑,“苍苍,其实刚才我没有危险的,我和陈教主闹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吵得比这次还激烈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她放银针只是示威,并不是真的要伤我。”
我狠狠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她是当真还是弄假?我还不是担心你,还好意思说?”想了想,加了一句,“你经常跟她闹翻?那个陈教主对自己丈夫下手都这么狠,是个危险人物,保不准下次就真的动手了,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好,好,好。”萧千清随口敷衍,他显得十分高兴,笑容明媚如春花。
我被满眼的艳光弄得恍惚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你这么高兴干吗?”
“当然高兴了,”他笑意不减,“我总算知道,你也会担心我,要是有天我死了,你也一定会伤心的。”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话中的意思,身后传来了归无常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陈教主刚才坐过的那张木椅上,正怡然自得地端起她喝过的那碗茶边饮边说:“闲话就少说了,小姑娘,过来坐下,免得你一一来问,我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你吧。”
归无常喝了一口茶后放下茶碗,转头看了看烂掉的门窗外浓重的夜色,忽然问我:“小姑娘,落墨都告诉过你什么?”
我顿了一下:“她说她要杀了萧焕,毁灭这个帝国。”
归无常停了一下,笑了笑:“果然是如此,她还是一定要杀了焕儿啊。”
“她这是什么意思?”我问,“她不是萧焕的亲生母亲吗,为什么要杀了他?她不是你的皇后吗,为什么要毁灭这个帝国?”
归无常顿了顿,过了很久,却开口问:“你知道灵碧教的来历吗?”
“灵碧教?”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回答,“灵碧教是怎么创教的我没听别人说过,不过这个教派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吧,差不多和大武建国的时间一样久了。”
归无常淡淡笑了笑:“是啊,差不多和大武国的历史一样久了。”
他抬了抬头,深黑的重瞳在烛火下像是暗夜中的两点寒星:“下面我要说的这些事,由大武的皇帝口口相传,这些事,我知道,焕儿知道,除此之外,在这天下,应该就只有灵碧教的教主才知道。
“灵碧教,是为了等待着有一天颠覆大武的政权而存在的。”
我深吸了口气,忍不住满心惊诧:居然会有一个江湖教派在长久的岁月里静静积蓄着力量,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颠覆政府的统治。
归无常慢慢地说着:“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常有人借助鬼神的传说,在人心浮动的民众中建立起各种教派,依靠这些教派组织武装力量,建立起小范围的割据政权。前朝的开国皇帝就是借 ‘明教’之力,最终夺得了天下。
“但这只是民众在无力对抗乱世洪流的席卷时无奈而仓促的举措。在乱世中兴起的那些教派,通常都是匆忙地建立,匆忙地扩充力量,然后便很快消失。
“灵碧教却不同,灵碧教是在大武建国伊始,百废待兴、政治清明之时就创立,上百年来作为一个观察者默默存在于江湖之中,无声地关注着大武帝国的兴衰变乱,只等待着有一天,当庞大的帝国变成徒有其表的将倾之厦,再一击而出,彻底摧毁帝国政权的统治,就像一只猎豹在暗夜的角落中静静地等待着捕获猎物。”
听到最后这个比喻,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归无常继续说:“灵碧教在太宗皇帝德昌十一年创立,在那之前一年,太宗皇帝的懿真圣淳皇后失踪了。在史书里,懿真圣淳皇后从来没有失踪过,史书上的记载是,德昌十年,懿真圣淳皇后莫氏薨。”
我几乎忘了呼吸:“你的意思是……”
“你猜得不错,”归无常的笑容淡到近乎虚无,“灵碧教的创教教主阮灵碧,真名叫做莫风,是太宗皇帝的皇后。”
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在静夜中分外清晰,我和萧千清都没有说话。
“太宗皇帝给萧氏的后任皇帝留下的话中,并没有提到莫皇后为何会离宫出走,并建立了灵碧教。”归无常接着讲下去,“太宗皇帝只是告诫后辈帝王,只要大武还未亡国,一不得动用兵力围剿灵碧教,二不准故意抑制灵碧教势力的发展,三不能以任何理由危及灵碧教当任教主的人身安全。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王朝不是盛极而衰,而一个王朝由积弊日深到病入膏肓,无不是要经过一个长久而缓慢的过程;一个王朝由病入膏肓到彻底覆亡,又必然会伴有残酷的斗争和剧烈的动荡,在这段时间内,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太宗皇帝和莫皇后不希望大武覆亡时也出现这种局面,所以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灵碧教在大武国祚绵长、国力兴盛之时,并不干预帝国的政事,只作为一个门派在江湖上立足。但在这期间,灵碧教会时时关注着帝国各个方面的状况,官僚、民生、赋税、商贸。如果有一天,一旦灵碧教的当任教主认为帝国已经开始衰败,并且这种衰败已然无可挽回,灵碧教就会倾尽全教之力,不惜以一切代价,加速帝国的灭亡。”归无常挑起嘴角,“灵碧教现任的教主是落墨,她认为,大武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需要迅速颠覆这个帝国。”
四周一片死寂,时间似乎已经停止流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猛地开口:“怎么能这么说?照这么说,一个病得很重、注定会死的人,就应该马上一剑把他杀了?”
归无常笑了笑:“也许把一个沉疴难治的人尽快杀死,使他少受些苦楚,也是对他的仁慈。”
“胡说八道!”我气愤地说。
“这件事有些不合常理啊,”萧千清边蹙眉思索边说,“莫皇后和太宗皇帝是夫妻,如果让莫皇后来判定大武是否真的到了灭亡边缘,莫皇后一定不会说谎。但如果灵碧教后辈的教主中有对萧氏心存怨恨,或者唯恐天下不乱的危险分子,就算大武没有到快要覆灭的时候,她们也会说大武就要灭亡了,倾全教之力而出。大武的皇帝信守太宗皇帝的律条,又不能耐她何,这时灵碧教的存在,不是反而添乱坏事吗?”
“这点莫皇后也曾想到。灵碧教历任的教主,必须是与当朝皇帝有很深的羁绊,并且不妒恨偏隘,不会因私废公,有着远见卓识的女子。只有这样的女子,才绝对不会乱下结论,掀起乱世的腥风血雨,也绝对会自始至终尽职尽责,忠于职守。”归无常笑了笑,“简直像是对萧氏的讽刺一样,至今为止,除焕儿外,大武历代十个帝王,与此相对的灵碧教十任教主,有四个都曾位居六宫之首,做过皇后。”
我皱了皱眉:“这又算什么烂规矩,我是不会去做灵碧教的教主的。”
归无常一笑:“怎么?小姑娘,不愿做?你可是早就被落墨选定为下任教主了,王风是萧氏帝王的象征,杨柳风是灵碧教教主的信物,你的杨柳风就是落墨托你师父交给你的。”
我哼了一声:“她选不选是她的事,我做不做她管不着,我最讨厌别人安排我做这个做那个。”
归无常呵呵笑了起来,烛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更像萧焕了,我不敢盯着他的脸多看,便转过头问:“你们呢?陈教主离开皇宫,这么对你,是有原因的吧?”
归无常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说道:“焕儿身上带有天下至寒的奇毒冰雪情劫,是因为母亲体内有毒,才会转到他体内的。你知道冰雪情劫的毒是怎么下到人身上的吗?不是做成药喂进去,也不是下在血液中,这种毒,是把人放入天山顶上一个冰雪混合的水池中浸泡三天三夜。
“那个水池中,聚集的是历经万年而不消不凝的奇寒之水,比千年寒冰的寒意更甚,人在那个池水里,不会被冻僵,也不会被冻死,一直都保持着可怕的清醒,一丝一毫也不会错过地体会着那种刻骨的寒意。当一个人在池水中浸泡满三天三夜,那种寒冷就会深入骨髓,从此后,一生都会如影随形地伴着你,消磨你的精神,侵蚀你的肉体,直至死亡。”
归无常说着,笑了笑:“我就是把落墨丢在那个水池里三天三夜,那时她正怀着焕儿。”
“你怎么能这样?当时你在干吗?”我听得身上发冷,话里就忍不住带了些责备。
“我在和另一个女人欢好。”归无常淡淡一笑,抬眼看向虚无的远方,“三天三夜,我一直在和另一个女人欢好。”
我忽然觉得他这样的神情有些似曾相识,连忙摇了摇脑袋:“哼,怪不得,她这么对你还算是客气的!要是我,早一枪毙了你!”
他淡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她这么对我,真是太客气了。”
他们这对夫妻让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叹了口气。
归无常在说完这些之后,突然转向萧千清:“你也不要再听命于落墨了,她说不准哪天真会杀了你的。”
萧千清一直在一旁认真地听着,这时微微笑了笑:“我本就不打算再听命于她,那时候起兵夺权,一来是听她的命令,二来是我自己也觉得这个主意不坏。”
我有些惊讶:“你起兵夺权,是陈教主的命令?”
他懒懒笑了笑:“要不然我还懒得跑这趟京城呢。”
我翻翻白眼,想想这还真是萧千清的作风,他要真不乐意了,就算等在这边的是无数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皇位,他也很可能看都不看一眼。
说完了话,归无常像是有些疲惫了一样,用手支住了头:“夜深了,小姑娘,我们改日再谈吧,我先走了。”
他说着,起身就要走,我连忙站起来:“我也要回宫,和你一起走吧。”边说边站起来,向萧千清说,“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睡下吧,明天还有早朝呢。”
萧千清笑着点头,我转身追上慢悠悠向外走去的归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