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管理理念建立在人性的高层与低层需求的理解基础之上,但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如何与那些对新管理主张并非一无所知或怀疑的人沟通。如何教导与传送这种模式的终极目标?我觉得,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沟通方式。但在沟通之前,你必须先了解他们的价值观,找出什么是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事。
比方说,对于爱国的美国人而言,这是指发自内心的正常情况下,不是指那些美国革命女儿会(美国——爱国组织,主要目的是保存美国文物、研究美国历史、传道美国文化)或美国军人退伍协会员工,或约翰·布区(指美国极右派的社团,名称源自于1945年被中国共产党军队击毙的美国陆军上尉约翰·布区)之类的人,我们必须将“爱国者”回归到原始的本意。
新的管理模式是另一种形式的爱国主义,是热爱国家、热爱美国的表现,只不过是应用于工业和工作情形中。如果民主政治思想有其意义存在,那么人本管理可视为民主思想的一部分,而且可以运用于工作环境中。此外,开明企业能协助塑造更民主、更慈善、更不具破坏力的公民。
假如把范围扩大,就可以这样说,一个民主社会为了继续生存,绝对需要能为自己思考、判断、投票的人民。换句话说,一个民主社会绝对需要能管理自己并协助管理国家的人民。独裁企业的作法恰好相反。
因此,摧毁民主社会的最佳手段除政治上的独裁主义外,还有企业的独裁主义——彻底地反民主,将员工视为创造利润的工具。任何真心想要帮助国家、献身于国家、为国牺牲并愿意国家经济飞速发展的人,如果他的想法符合逻辑,必定会将全新的哲学思考带入生活中。这就是所谓的新企业和新管理模式。
事实上,人们对宗教信仰的重视与人本管理并不相互排斥。人本管理也是一种认真而严肃地看待宗教的表现。但是假如你把宗教信仰视为只是星期日上教堂、听讲道而已,那就完全不相关。但有些人觉得宗教无关乎超自然、仪式、庆典或教条,而是对人类全体、种族、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未来等议题的深沉关怀。人本管理可使能力有限的人类发挥最大的潜力,创造美好的生活以及健全的社会。
从社会哲学家以及一些社会理论家的角度考虑,这项理论是对旧有的乌托邦思想的修正。过去乌托邦学者的问题在于,他们只是一味地逃避纷扰的丛林式社会,从未试着协助改善社会。工业化社会的复杂性是我们必经的过程。如果我们真的回到过去的农庄生活,那么在一两年内将会有3/4的人类死去。只要工业化仍持续发生,布鲁克农庄的乌托邦式生活就不可能发生。也许某些特定人适合过去的农庄生活,但绝不是全体人类都适合。我们必须充分利用工厂而非逃离工厂。因此,人本管理关于社会层面的心理学思考可被视为另一种尤赛琴式思考,与乌托邦式思考有区别的是,它承认工业社会存在的必要性。
就军队的情形而言,也许并不像上述说的那么清楚和单纯,但仍然有一个很好的例证。1962年的民主军队和民主社会,倾向于要求每个士兵都是一位将军。比方说,一架失去联系的喷射战机的飞行员,或是其他状况造成这种局面,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求个人或小团队依靠自己,自行承担责任。当然,独裁性格的人可能无法像民主性格的人那样做到这一点。
此外,在这里指出的一点是,让每位士兵都有能力担任大使是很有必要的;此项政策亦可化解军事僵局。冷战将成为争取中立国友谊而进行的非军事竞争,士兵必须赢得他人的爱与尊敬。
另外,军队强调独裁和盲目服从所隐藏的危险要比其他任何独裁机构的危险都大。这种危险是政治性和国际性的,因为军队的独裁式思考将助长独裁者的兴起,而非全球人民的和平活动。我必须强调,军队因其特殊的环境和专业义务,容易有反民主倾向。另外警察和侦探也比其他人更容易成为偏执狂。
最后,我想强调的是,士兵服役时间过长,而且在此期间几乎没有受教育的机会。这些时间可用于教育、社会服务以及有助于心理治疗和个人成长的活动,从而塑造更优秀的公民。针对具有兄弟情的军队和其他服务团体进行深入的研究分析是很有必要的,这些团队抛弃了独裁式管理模式,采取参与式管理模式。我们的研究应该是为了验证以下的假设:对于某些关系紧密的军事机构,人本管理可能优于独裁的军队教条。
至于与教育学者和教育机构的沟通方面,或许我们可以从促进成长式管理的角度来分析。之前我们已有研究证明,具有同情心、助人、友善、利他倾向和民主性格的主管,能产生较佳的结果。现在我们完全可以将此研究运用于教育界。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们有许多针对企业界的研究资料,但是关于好的老师与坏老师的研究资料,却少得可怜。绝对有必要修正此种情况。因为语意的混淆和政治上的冷战,使得先进教育的理念遭到漠视,我们必须以开明管理的思考模式,重新定义教育。
在这里,我想向教育工作者强调的一点是:一般性的教育与专业训练——如技术的取得——有很大的区别。前者的主要目的是塑造更优秀的公民,更快乐的人民,更成熟、更高度发展的员工;后者的主要目标则是训练优秀的技术人才,道德教育相应减少;不论是在法西斯、纳粹社会,还是在民主社会中,都是一样。前者才是造成独裁社会和民主社会的差异所在。在独裁社会,自由、自主、自我满足、好奇、自由探索和自由质疑等行为都是危险的,但在民主社会中却是绝对必要的。
教育界和许多其他的机构没什么两样,关键的问题都在于,没有人确定终极目的为何。只要民主教育目标被明确建立,所有技术性的问题都可以马上获得解决。我们建立完善的教育体制,切莫一味强调外在知识的灌输,忽视学生实现内在价值的状况。教育必须是健全完美的,否则就算不上是合格的教育。
我认为,可以通过以下的方式来说明人本管理的终极目标:如果在一个100人的组织里,每一成员都是合伙人,并且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投资在企业上,每位员工都拥有投票表决权,因此他们既是伙计也是老板,他们和老板之间、和企业之间以及和其他同事之间的关系,一定比过去那种老板与雇员之间的关系有很大差异。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爱国者身上,在战争中,爱国者总是会团结一致把枪口对外。在上面这两种情况中,每一员工做的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事。
例如,在突围之役(又名阿登战役,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在西线的最后一次攻势,希望迫使盟军从德国撤出,但遭到失败)中,紧急情况一出现,所有的美国军人都会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医师、面包师、轿车司机、卡车司机、牙医师等,所有的人一听到紧急情况,都会拿起枪和敌军拼搏。这时,所有的专业界限都会被打破,所有人全部集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支团结的美国军队。
企业界当然也适合同样的情形。当企业发生紧急情况时,或者出现某一问题时,与紧急事件最接近的员工一定会尽力减少损失。例如,当一位员工看见企业里发生火警,不用任何人的催促,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拿起灭火器灭火;他的潜意识中会立即回应周遭所发生的任何意外。那是因为人性使然,不用经过任何的思考,也不考虑后果或自己的兴趣,而且在他和企业所订的合约里面,也没有规定他必须这么做。
关键就在于此,在进行开明管理与人性化管理的实验中也得出类似的结论:在充满同胞爱或兄弟情的环境中,每个人都会转化为一名合伙人而非雇佣者,他将以合伙人的身份思考与行动,他愿意扛起企业整体的责任。当有紧急状况发生时,不论是哪个部门的任务,他都会自动自发地负起责任。合伙关系就如同结合作用,致使他人的兴趣与员工的兴趣相融合、统一,而非相互独立或冲突。
倘若合伙关系是有助益的,或经由科学证实为正确的,那么人们会更愿意表现得像是一个合伙人,这也是每位员工内心所渴望的,无论是对员工、企业或是整个社会而言,在实质面、财务面和政治面上都是必要的。对员工来说,和他人保持兄弟般的感情,比互相排斥更为有利。
在这里,也许我们可以举一个欧洲经济共同体(又称为欧洲共同市场,由法国、西德、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卢森堡6国于1957年3月签定罗马条约,决定在1958年1月1日成立一个区域经济合作组织。1967年组织成立欧洲共同体。后又有爱尔兰、丹麦、英国、希腊、西班牙、葡萄牙加入而发展成12国)的例子,建立这个制度,将原本互相排斥以及冲突的关系,转变成互相合作的兄弟关系,彼此福祸相连。不仅如此,还奠定其在国际上的地位,无论是在哪一方面。
白人与印第安人在16、17和18世纪时的情况就印证了这个结论。印第安人之所以会失势,无法团结合作是他们失势的主要原因;没有真正建立联盟关系,他们彼此互相仇视,而非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外敌。相反,白人就非常团结和忠诚,于是由13州扩张成美利坚合众国。我们可以将相互排斥的过程称为“分化”和“巴尔斡化”。
或许有人会问,如果美国现在是50个分离的国家而不是50个州,情况会是什么样呢?那你就要以经济的巴尔斡化做为说明。如果能了解以上所讨论的内容,也许连独裁者都会认为,采取参与而非巴尔斡式态度,会比较有利。
管理应符合员工的层次需求
假如有一群极其优秀的人能够成长,并且很渴望成长,那么在这一类人身上,杜拉克的管理原则就没有什么不妥。可是,有一点却非常遗憾,它只适用于人性高层发展的人。
在杜拉克的管理理念里,假设一个员工在过去的生长期里已经满足了自己全部的基本需求。他获得了安全需求的满足,从而他没有焦躁、害怕;他得到归属需求的满足,将不会觉得被疏离、被排斥、被孤立或被群体抛弃,他适合这个家、这个团体、这个社会,他不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他在爱之需求上得到满足,将会有很多的好朋友,有一个舒适的家庭,他感觉自己值得被爱,也能够去爱别人——这里所指的是在企业里的一些情况,而不只是一般罗曼蒂克的爱情;他获得尊重需求的满足感,他感到被尊重、被需要,认为自己很重要,他感到自己得到足够的赞美,并且希望得到所有他应得的赞美与奖励;他获得自我价值需求的满足。事实上,这种需求不常发生在我们的社会,大部分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都没有足够的自爱与自尊的感觉。
此外,好奇心以及吸收新资讯和知识的需求,是普遍存在的大众需求,而且在过去和现在都得到极大满足;或者说,如果他愿意努力的话,就可以得到满足,或至少获得一些教育薰陶。
可是我们接下来所面临的关键问题是,对另外一些没有获得需求满足感的人,或至少有几方面的需求未得到满足的人,什么样的管理方式才适合他呢?
打个比方,对一些在安全需求上固步不前的人,他们感到害怕,认为大灾难随时会来临,比如恐怖袭击。当员工不能互相认同、彼此猜忌、彼此怀恨时,该用什么样的管理原则管理这些彼此怀恨的员工呢?这种因为阶级不同所造成的冲突反抗,在法国、德国、意大利等地常常发生。
显而易见的,不同的阶级就应该适用不同的管理方式,我们不需要专门为低需求层次的人提出另一种管理理念。这里最主要的目的是想针对员工发展的高层需求理论有更明确的定义,这是人们在理想情况下假定的层次需求。
在这里,我们有必要强调并说清楚一点,杜拉克以及其他一些管理学者都只假设良好的情况、好的运气和好的机遇。如果我们以审慎而又较务实的方式来分析这些问题,可能会比较实际、科学一些。例如,怎么定义“良好的情况”以及“恶劣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变化使社会朝丛林退步而不是朝优美心态成长?什么又是一个简单的经济体所欠缺的?
这些我们终究会想像得到的,如果有一部分的人被谋杀,社会的整体结构都将因此而发生明显变化,原先平衡的工业社会可能会退化成丛林社会,或是一个狩猎场。
很显然,在这种情况之下,杜拉克的管理理论就不适用了。如果这时你还完全地信任别人,还假设人们都是诚实的、慈善的,都有利他精神,就显得极为愚蠢可笑。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杜拉克的假设是不存在的。因此我认为,杜拉克的假设只适用于理想社会。
在杜拉克所假设的较高层次生活的人以及高度发展的人类,在现实社会中必然存在。不过,只有基本需求得到满足后,例如安全需求和归属需求均达到满足,才有可能追求高水准的生活。但如果这种基本需求的满足感,因为外在的环境变化而受到威胁或无法获得满足,健康心理的高层结构就将因此而瓦解。
另一方面,杜拉克总是假设有高度统合的综效协同原则和组织。我觉得这项假设很正确也很实际。可是,它适用于变动的环境吗?
例如,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人们难道不会互相对抗争夺?我们已经观察过幅射尘掩蔽所内的混乱。谁该死?谁该获救?如果1000名员工之中,只有10位员工能存活,我当然想成为那10位员工之中的一个。但是每位员工都想成为10位员工中的其中一员时,谁来作最后的决定?
我想,在秩序如此混乱的状况下,最后一定得用武力解决问题,可能是几位员工,也可能是全体。
任何增加恐惧与焦虑的事物,都会打乱退步和成长的动态平衡。任何变化都会有其两面效果,也就是说,每位员工既喜欢改变,又害怕改变。但如果你可以让自己喜欢改变而不害怕改变,那么,良好的社会状况是此项假设的先决条件。某些经济状况良好、身处于健全组织内的幸运儿,确实能达到以上的目标。
不过,杜拉克的理论并不适用于美国的大部分黑人,因为他们的生活环境并没有达到假设所需的环境。我认为,如果他们的经济状况良好,基本需求获得满足,就能达到我们假设的目标。
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些杜拉克没有说出来的想法,所有的假设都必须更明确、更完整。每位员工都必须意识到,我们是幸运的、是受恩宠的,我们必须更实际、更有弹性地回应客观环境的改变,因为这世界仍持续运转,不断地转变,因此,我们可以运用好的管理原则;但明天的情况有可能完全改变,但我们不能期望良好的情况会永远持续,也不能认为在任何地方都是好的。
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强调,首先就是沟通的重要性。语意学者会说,所有阶层都会发生良好的沟通和不良沟通两种情况。我想杜拉克如果把语意学理论纳入他的理论中的话,对他是有好处的。
也许我们可以换另外一种方式来说明以上所论述的:我们应该强调人性的积极面吗?绝对有必要,但必须是客观环境有此要求,而且是实际可行的情况。实际一点,我们也必须强调负面的情况,这也是现实而且客观存在的。
在我看来,杜拉克或其他专家所谈的一些基本理念太过一般化。当然,员工对安全的需求或关爱的需求程度也不一样,而且管理女性的工作与管理男性的工作有很大差异。如果我们将杜拉克的理念运用在比较落后的国家,如伊朗、叙利亚以及南非这些地区,就更能体会其中的不适应性,而且显得非常清楚。
实际上,在许多地区只有实行独裁式的管理才有用。只有对一些胆小得厉害的人挥动皮鞭,一切才会有满意的结果。独裁者若采取人性化管理,就被认为是软弱而又愚蠢的家伙,至少是不符客观现实的。
因此,情况通常就会演变成这样,独裁者在学习宽大慈悲之前,一定要先严厉一些,使其组织员工遇到一些挫折。在骨子里很有强权精神的人,若要其接受别人的建议以前,挥动几下皮鞭会是明智的决定。
例如,如果我们探讨德国人在战争中的个性就会认识到,所有德国人,他们的性格都建立在很强硬、很严肃、甚至粗暴的假定上的。在一项研究中,个性不严厉的老师被年轻的小孩嘲笑,并且被认定他是一个差劲的老师,不值得尊敬。除非他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独裁者的心态,否则这位老师就无法管束学生。
显而易见的,我针对杜拉克的两项假设已经提出重要批评,并使它们结合起来。一是他的管理原则只适用于特定的人选;另外一点就是,他忽略了存在于某些人身上的卑劣性格、心理疾病、污点以及其他一些人身上普遍存在的恶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