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以大思路的方式来思考问题是很有必要的。就我所涉猎过的关于管理以及企业组织方面的书籍,缺点是不够深入、不够广泛、不具整体性,大部分都只是针对特定的工厂、特定的场所或特定的团体所做的调查分析。这些作者和研究者必须学习以更广阔的规模——如人口以10亿,时间以100年——去思考;在解决问题时,他们必须扩大研究的规模,必须更具哲学原理,必须更能接受时间的考验;他们必须将人类视为单一的物种、种族,或是具有大家庭观念——世上每个人都是兄弟姐妹,每个人只有微不足道的差距,而且这些差距没有太大的关联。
说到此处,我又想起以前曾经做过的团体治疗实验(每一个团体训练2年),每个团体有25人参加。我要求每一个人除了扮演病人的角色,同时,还扮演另一个人的治疗师的角色。因此每个人都必须同时练习扮演两种不同的角色。换一种方式来说,你是某人的病患,同时又是另一人的治疗师。
我训练两个团体共50个人,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去训练他们。我利用罗嘉斯的非指导性方式训练他们成为好的听众,我也告诉他们扮演心理分析师应遵守的基本规则,就是随意地就说出心里的话,无须加以批判或组织。
印第安黑脚族人是最好的例子,他们每个人自然而然地与另一人成为“极为相爱的朋友”,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彼此都可以为对方牺牲生命。
在这里,我想要强调一点的是,这些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治疗关系——人际关系,治疗关系,刺激发展的关系,主要是建立在亲密、诚实、自我揭露、觉察自我的基础之上的,并负责任地回应我们对他人的印象。这是极具革命性的观念,也就是说,他们将整个人类带往一个更有利的方向,过不了多长时间,整个世界的文化将会产生巨大的改变。
我一直试着将这些治疗团体或是个人发展团体的技巧和目标压缩成几个重点。
首先,在非结构性团体中,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可以表露最真实的性格,别人看到的是我们自己真正的特质,而非外加的社会角色或伪装印象。透过别人的反馈,我们可以认知自己的社会刺激值,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处于一个可以完全展现自我的环境,那么对他人而言,我看起来如何?我对他人产生如何的影响?他们在我身上看到什么?他们共同看出什么特征?为了对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影响,我应该如何做?我应该如何看待别人?等等。
其次要强调的是,罗嘉斯所称的体验或是开放体验,或是我所谓的天真的觉察,或者这样说,我们必须体验最深处的心灵,同时学习去体验他人真实的自我。例如,仔细地聆听、观察对方,了解他所弹奏的曲子、所说的话和话中意义,这是永不间断的感知训练过程。
最后,诚实而流畅地表达自己。我们不仅要有觉察力,还必须毫无顾忌地、没有负担地说出我们所感觉到的、所觉察到的,事实上也就是表露诚实的话语与行为。当我与卢本谈到这个议题时,他非常同意我的说法。不过,他认为团体历程经由团体活动而达到预期目标的历程,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是我觉得,就个人发展和个人成长而言,这一点并不是那么重要。也许我会在处理团体的问题时体验这种观点,但在这里我没有这样的打算。
此外,我们必须做到让沟通更不具结构性。在我们的社会定义下,好的思考与好的写作一样,必须是有逻辑的、有组织的、可分析的、可说明的、符合现实的。但事实上,以荣格的理论而言,我们必须更有诗意、更有想像力、更有容格意义上的原始性,现今的人们太过强调理性与可述性,特别是在科学界,这种情况更为严重。
此前我对某一件事有一个模糊的看法,谈到这里我又开始想起来了,那就是这些学习团体不仅允许非结构性的沟通,他们还容忍其他许多新生事物。每个人都可以试着表达自己的想法,尽管这些事做起来显得很困难,因此你可以使用比较隐喻式的字眼,断断续续地说出你的感觉。
在治疗的情境中,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表述内心对所有事物的感觉和情感,但这些很难用理性而有次序的词句表达。所有参与这类团体治疗的个人,在表达心中情感的亲密关系时,都必须凭借非结构性的沟通来完成,也只有采取非结构性的沟通才起作用。
也许观察真实存在的非结构性沟通,会是一个很好的研究计划。例如,我时常会结结巴巴、犹豫不决地表述,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字眼,然后又推翻先前的话,重新再来一次;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希望能提出最清楚的论述,但是之后又会说:“很抱歉,这并不是我要说的,让我再来一次。”
我会建议团体中的学员进行这项研究,因为我怀疑自己还会有多少时间和机会。我会把非结构性沟通纳入学习团体的目标清单中。正式一点地说,学习团体的目标之一是接受较不具结构性的沟通或是非结构性的沟通,尊重它、珍视它,并教导人们使用它,这是学习团体的目标之一。
事实上,学习团体的最根本的作用就是让人学习面对心灵的现实。长久以来,我们的文化一直否定、压抑或抑制这样的行为。在那种文化里,我们强调具体的事物,重视物理学家、化学家和工程师,我们只认同由人们的手指和双手实验所得的知识和科学的人,我们完全放弃内心生活的微妙之处。我现在所要探讨的正是关于心灵方面的知识。我们本着用实用主义的原则去观察和对待现实世界,我们单纯地强调压抑和压迫,这使得人们压抑和完全控制自己的心灵生活在严格的范围内。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在许多个人或团体治疗的过程中,常常引发情绪力量和学习效果以及不可思议的结果。从部分角度来讲,我们仿佛被人领入完全不熟悉的领域,我们仿佛在学习一门新的科学知识,看到全新的事实和自然界的另一面。我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冲突、原始历程、形而上学的思考、行为的自发性,并觉察到梦、幻想与希望的运作逻辑以及完全不同于一般的事物。
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情形,是因为学习团体中的学员大部分是最没有心灵生活的人,如工程师、经理人、生意人、总裁等,他们自认为很坚强、理性、务实和实际,对心灵现实完全无知。他们都是一些“事物人”,所以会发生让人难以预料的事情,这就好比一个滴酒不沾的人,第一次闻到酒精就醉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