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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将太后迎回 除去吕不韦

接连发生的这一切事情使吕不韦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起来。他一直以为,凭借自己在秦国的多年经营,凭借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即使嬴政毕冠礼而亲政,他也依然能够依靠自己的影响力而左右朝政。但现在看来,自己的这种想法未免太乐观,而且简直有些不切实际了。嬴政的强硬手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虽然他自信自己绝对不会像嫪毐那样没有丝毫的底气,那样不堪一击,但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与嬴政对抗。

而且,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无数朝廷重臣开始倾向于嬴政,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位少年英武的大王甚至比昭襄王更具挑战意识和进攻倾向,更渴望统一天下,而他们建功立业的愿望也就能够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得以顺利的实现。所以,他们更愿意接近嬴政。许多原来约定和吕不韦同为盟友,共同进退于朝政的,或是归附于他的门下以求庇护的人现在渐渐地疏远了他,投入了嬴政的怀抱。

他本来想率众像嫪毐那样击杀了嬴政,自己去统领大秦,但看到王翦父子、蒙武、桓齮等数员大将都对年轻的嬴政忠贞不贰,便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即使率兵反戈,只怕也抵不过这几员名将的攻击啊!

他依然常去上朝,与文武群臣同议朝政,商讨进兵东方、统一六国的大业。李斯现在已经被提为长史了,虽然其曾经低三下四地求拜在自己的门下。他极力转移嬴政的注意力,使其投视于统一之大业上,而不是再想念起过去的事情。如果想起过去的事,嬴政就会很自然地顺带想起他吕不韦,那他的苦日子可就来了。而且,他还在等,因为他知道,嬴政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他的生身父亲。也许,终究会有一天,血缘亲情的无形纽带会使嬴政认了自己这个父亲,回到吕氏的宗族中来。到那时,嬴政便会属于吕家了。

但是,他的算盘根本不可能打好,因为在嬴政的心里,吕不韦的影子从来都没有散去过,而他之所以没有像对付嫪毐那样去对付吕不韦,是因为牵连者太多,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他采取强硬的手段对付嫪毐,一方面是为了迅速地平息暴乱,另外一方面也是警告那些已经依附或者意欲依附吕不韦的人,显示他的强硬和决绝。他要通过这样的办法来瓦解吕不韦苦心经营起来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而且,他也欣喜地看到自己的策略正在取得越来越大的成功,已经不断有大臣向他表明自己的忠贞,决心和吕不韦划清界限。而且,他还密令赵高清查后宫及内富之中吕不韦所收买安插的所有亲信,以俟在合适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知道,现在该着急的应该是吕不韦,而不是自己。

唯一让他不开心的事情还是关于自己的母后赵姬。自从他劈杀了赵姬所生的那两个逆子,并且把赵姬迁往雍城之后,不断有人向他进言劝谏,力陈迁母之弊,有的甚至当面指责他的不孝不亲不仁不义,骂他为昏聩之君,而他把这些人全部都杀了,并将他们的名字刻于咸阳宫外的一块青石上,以儆效尤。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他的这种严厉强硬手段并没有使那些认为他有迁母杀弟之不仁不义不孝不亲之过的人望而却步,反而更加踊跃起来。有时他也会在无人的时候反省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是不是自己真的应该饶过那两个黄口小儿的性命,而且不把自己的母后赵姬迁往雍城。但是,他最后下了决心,即使真的是自己错了,那也要这样一直错下去,而不是悔过改错。他觉得嫪毐和母后赵姬带给自己的灾难、隐忍和毁誉实在太多了,他们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一日夜半,或者说刚过傍晚,夜幕低垂,四野寂静,整个咸阳城被笼罩在一片绝大的黑暗之中。

吕不韦独坐于桌前,手中虽然拿着简册,但却全然没有心思去看。他已经被眼前的事给烦透了,哪里有心情去看简册啊!以往,他总从窗外的信鸽的振翅声中得到于己有利的消息,或者宫中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也能率先知道,以作应对。但现在,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从窗外再抱信鸽进屋来了。有时候,听到檐上麻雀振翅飞动的声音,他都会跑到窗边,推开窗子看一下。虽然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信鸽飞动的声音,但他仍然会怀有百分之百的热忱希望。他有了一种大厦将倾的危机感,而且他更感到了嬴政身上所蕴藏着的无法估量的勇气和反抗力量,那是他几乎无法招架抵挡的。嬴政可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儿子啊!自己赋予了他生的权利,而且又将自己血脉中的智慧和勇气转继给他,但得到的却是儿子的敌视和自己无法抵挡的反击。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哀。

正当他陷于沉思之中的时候,张琪忽然面色沉重地走了进来,向他禀告道:

“老爷,外面有个人要见您。”

“谁啊,这么晚了!你去告诉他,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急事,那就让他明天再来吧,我这儿正想睡觉呢!”

“老爷,这个人恐怕不好回绝啊!”

“是谁啊,值得这么犯难!”

“是内宫总管赵高。”

吕不韦一听是赵高来见自己,脑海中便飞快地思索着赵高此来的目的。虽然赵高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内宫总管,没有官职,没有爵位,但却是嬴政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如果嬴政不在,那么赵高就是他的代言人。赵高有着和嬴政类似的性格,狠毒、暴戾、高傲、目中无人,而且喜怒无常。他怎么也猜不透赵高为什么会趁夜拜访自己。

“他带了多少人来?”

“只有他一个人。”

“快让他进来,我就在此地等候。”

“是,老爷。”

张琪答应着转身而去。

吕不韦仍旧沉浸在刚才的问题之中。他知道,在平息嫪毐之乱以及迁赵姬于雍城的举动中,赵高都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曾经想过去接近赵高并将其笼络住,但他很快便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徒劳的,因为赵高的心目中只有秦王嬴政。

那么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呢?应该不会是传达嬴政的口谕或旨意的,这些东西朝堂之上就可以解决了。也不会是来给自己与嬴政做说客的,因为他读得出嬴政眼光之中对自己的敌意,而赵高也是不会违背秦王的意思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停在了门前。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琪出现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道:

“总管大人,您请进,我们家老爷在里面候着呢!”

眨眼间,赵高已经迈步进了屋。他今天穿的是一套便装,少了在嬴政面前点头哈腰的奴才相,却多了一份端庄严肃、不怒自威的气派。吕不韦连忙站起来向前迎,而且还拱手笑着说道:

“哎哟,赵总管,赵总管大驾光临,不韦未能躬身远迎,还望总管见谅。”

“丞相您实在是太客气了,丞相为国事日夜操劳,在下早该前来探望,今日夤夜前来,扰了丞相的睡意,还望丞相大人有大量,不要挂怀心上!”

“总管大驾平日里请都请不到,今日能来,不韦感觉荣幸之至,便是秉烛夜谈都行,来,总管请坐。”

赵高不客气地坐下,吕不韦也连忙坐下相陪。赵高笑了几声,继而脸色一沉,吕不韦的心也不由得随之往下一沉。

“丞相,赵高是个粗人,没有读过多少书,咱明人不打暗语,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特地代表大王来与丞相面谈的。”

“总管请说,不韦洗耳恭听。”

赵高瞅了瞅身后的张琪,张琪立即告退出屋,并随手关上了屋门。

“丞相,今日赵高是特地代表大王来二谢丞相的。”

“谢我?”吕不韦一下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却并不追问。

“对,丞相,大王嘱咐赵高一定要将殷勤谢意致于丞相面前,大王说了,何为二谢呢?一谢丞相明察识人之功,所用之人俱都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将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无一丝紊乱;二谢丞相赐鸽之意,赵高拜丞相所赐,近日也跟大王品尝了不少鸽肉,果然是肉中极品,只恨数量太少。此为大王的殷勤谢意,想必丞相都会笑纳的。”

吕不韦被赵高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不禁惶急。怪不得自己近日一直收不到来自宫中的消息,原来自己布置于宫中的眼线及信鸽都已被赢政及赵高发现了。

“丞相,大王以善念为先,对那些做事至勤的宫女内侍并未严惩,除副总管任成畏罪咬舌自尽,其余人等皆远徙边疆,或戍守边境,或赠与边境将官为妻,让他们继续为我大秦国之兴盛做事,丞相也不必责备他们失职了。”赵高说得轻轻松松,而吕不韦听来却心惊肉跳,如坐针毡,对于赵高的这副恃宠而骄的德行也是一肚子怒火。赵高的话虽然说得这么漂亮,没有丝毫的血腥气,但吕不韦知道自己在宫中所有的布置都完了。这么说来,嬴政已经开始对付自己了。那么今天赵高来见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向自己夸耀一番的吗?可是,他们还没有完全胜利啊!自己还重为一朝丞相,而且还有不少的人拥戴自己。

赵高神情悠闲地玩弄着桌上的一只玉石镇纸,好像坐在自家的书房里似的。忽然,他开口问吕不韦道:

“丞相,你认识嫪毐吧?”

“嫪毐?认识啊,朝中文武大臣谁不认识他啊,他曾经也是显赫一时的人物啊,不过他竟然犯上作乱,真是以卵击石,不知道天高地厚!”吕不韦听赵高问及嫪毐,不禁一愣,但只在一瞬,转眼间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是啊,曾几何时,有多少人想依附于他的门下求得庇护啊!可到头来又能怎么样,自己被车裂,连族人都跟着他遭殃!”赵高颇有些意味地说道。继而又问吕不韦道:“丞相,听说嫪毐在进宫伺候太后之前曾在丞相府中作舍人。”

“是啊,不过此人原为泼皮无赖,来到我府中后虽有收敛,但每天也只是酗酒赌博,我也极不喜欢他。”

“是啊,他这种得势忘形的小人,有谁会喜欢他呢,只是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混入宫中为内侍却免受腐刑的?”

“这个……这个在下也不知道。”

“丞相果然是爽快人,这么快就推脱掉了,只不过我听任成说好像是丞相举荐且一路操办嫪毐进入甘泉宫的,丞相,不知是任成信口雌黄呢还是丞相忘性太大呢?”

“赵高,你直说吧,你今晚来我这里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别这么拐弯抹角,啰里啰唆的,爽快点吧!”吕不韦终于被赵高这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态度和紧追自己不放的词锋给激怒了,一下子站起来,喝问道。

“好,丞相果真爽快,快刀斩乱麻,单这份豪气赵高便得再学上十年。”赵高依旧坐在桌边,声音也还是那么不疾不徐,“丞相之功,大王未为敢忘,但丞相却与太后纵乱宫闱,后又引嫪毐诈为阴人入甘泉宫,间离太后与大王的母子之情,致使嫪毐为乱于咸阳,荼毒生灵,现毒贼已伏诛,太后也已被迁往雍城,唯独丞相仍旧官居高位,出入无忧,这是为什么?大王感念丞相扶助先王登基为帝,又曾为大秦灭掉东周,可谓功过相抵。然而事及嫪毐作乱者,轻则流放,重则枭首,丞相乃聪明人,应该能体会大王之良苦用心,洛邑之地物庶民丰,丞相也在彼处经营多年,应该可为丞相安享余生之所,不知丞相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多谢总管大人。”

“不谢,不谢,既然如此,我也该告辞了,不耽误丞相休息了。”

说完,赵高转身告辞而去,他的使命算是完成了。

吕不韦将赵高送至门边,道别之后关门,回到桌边,坐下,复起,复又坐下,仿佛须臾之间便苍老了许多。嬴政真的是好厉害啊!不费一兵一卒,只遣一人前来,追根溯源,其实目的就是逼己退位。他总以为自己在秦国还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现在他明白了,自己辉煌的日子已经到头了,嬴政已经成长起来,知道用自己的眼光去建设自己的王朝了。

也许,赵高说得不错,洛邑真是自己安度晚年的好地方。起码,在咸阳,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落脚之地了。咸阳城完完全全的成了新锐们的地盘了。

第二天一上朝,吕不韦便称病请辞,回归封地洛邑以度余生。嬴政假意挽留几句,便答应了吕不韦的请求。他知道,即使现在吕不韦不回洛邑也不会成为自己强大的敌人了。因为他只感到了吕不韦的老迈,从对方的眼神里,他看不到一丝昔日的意气风发、豪情满怀,或是一丝的反抗、愤恨抑或不满了。

文武百官并没有多少人挽留吕不韦,吕不韦走得一点儿也不壮烈,因为没有多少人为他惋惜,即使那些曾为他门客或挚友的人。

嬴政处理完政事以后就来到皇长子扶苏的门前,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隐隐传来,紧接着又是奶娘的呵护声,心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虽然他妻妾无数,但这却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给儿子起名叫扶苏,希望他长大后能继承其父的事业扶助天下。

其实,他本来已有发妻,是楚国的一个公主,但入宫之后不久便染病不治身亡,于是便又立了卫国公主郑怀雪为正妻。但是怎奈怀雪不幸被自己的仇敌所害只留下还在襁褓中的儿子扶苏。

这时,赵高忽然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他道:“大王,齐国人茅焦求见大王,您见还是不见?”

“茅焦是谁?他来见本王有何事?”

“大王,微臣倒听说过此人。”李斯在一边说道:“此人乃齐国淄州人氏,尚古人遗风,而且颇有辩才,但不知他来有什么事。”

“好,那本王就于朝堂之上见见这个尚古人遗风的茅焦。”

朝堂之上,许多大臣都知道了嬴政新丧爱妃的事情,所以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都在猜测着茅焦的来意。

嬴政坐于龙书案后,不多时,一个身材矮小但却十分精干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上来,拜伏于地,大声说道:

“齐国淄州之人茅焦拜见大王。”

“茅焦,你见本王有什么事?”

“大王,茅焦拜见大王,专是为了谏言大王幽囚太后于雍城一事的。”

嬴政一听茅焦进见仍然是为了自己迁太后于雍城一事,不禁怒火中烧,勃然作色,冲着茅焦叫道:

“茅焦,本王早已下过一道旨意,凡有以太后之事谏言者,立杀无赦,而且刻其名于殿前青石之上,以儆冥顽不化者,想必你也知道了,却又要用此事来烦扰本王,来人哪,将狂人茅焦推出去斩了!”

“慢!”茅焦猛地一挥手,几名欲前来捉他出去受死的殿中侍卫不禁也停住了,却听茅焦又说道:“大王,茅焦听说上天有28星宿,降于凡间则生为圣人,刚才茅焦已在殿前细数,因谏言而死的人已有27个,加上我茅焦正好凑足28个,感谢大王恩赐,我等正好可以上天而为仙人去了!”

“你……”嬴政被对方的诡辩气得一时哑口无言,想了一下,立即又恶狠狠地说道:“你想遂此佳愿,本王偏不让你得逞,来人啊,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手足割去,舌头割去,让他有话说不得,有字写不得,本王倒看看他再怎么样逞口舌之利!”

阶下的文武群臣听后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处置人的方式也未免太过分一点儿了吧!有几名心地善良的老臣都为茅焦的只逞口舌之利而可惜,但也不敢为他求情。他们都知道,嬴政可正在气头上。

几名侍卫扑上前来,像抓小鸡似的提起茅焦就往外走,茅焦却毫无惧色地大叫道:

“大王若不想统一并有天下,那么你就将所有的惩罚都加在茅焦身上吧!”

“等等,本王要惩戒于你和统一天下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一个人便能代表得了天下吗?”嬴政听他言及统一天下的事情,心中一动,连忙先把他叫住。

“大王,自三家分晋以来,七国纷争,祸患不断,人民唯望天下一统而使自己解于倒悬之苦,行商亦盼七国合一而无碍经营于天下。现在六国势弱,而秦国独强,为什么仍旧让这种乱世维持下去呢?忠臣无奉承之言,而明主亦无悖谬之行。主行悖谬,而臣下无言,此为臣负君;臣进忠言,而君不听,此为君负臣下。现在大王迁母至雍城,有不孝之名;亲手剪除两弟,有不义之心;不孝不义且又诛谏言之忠臣,此乃桀、纣之暴政。大王虽英明神武,一心以武力并天下,然而今日却有如此之行径,只怕天下之士方有向秦之心便即反悔,由此而转投他国,大王又如何并有天下。好了,茅焦之逆耳忠言已经说完,就请大王割我四肢,取我喉舌吧!”

嬴政听完茅焦的话之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非茅焦之一言,自己拒天下之士于门外,忘统一天下之大业于心思之内还不知道呢!他连忙走下殿来,亲自为茅焦整理好刚才被侍卫们弄乱的衣服,而后一揖长谢道:

“若非先生之言,嬴政几乎已负天下了,嬴政恭请先生留在成阳,常给赢政以震耳之言,匡嬴政之昏聩之举。”

茅焦虽见嬴政一心恳求礼待自己,但他心知嬴政之暴虐刚才已可见一斑,即便留在咸阳而有高位,恐怕以后也难有善终,于是婉言而拒道:

“大王有知人善用之能,奈何茅焦只有一张专爱耍弄是非的鸭子嘴,而且尊奉圣人之仁义忠孝之道,现天下方乱,人心不古,正好是茅焦一展口舌之时,何况大王一心以并天下,茅焦留亦无用,大王请自珍重,茅焦去也!”

说完,茅焦仰天长笑一时,信步出宫,不知所终。

随后,嬴政命人将殿外青石板上的名字悉数擦去,而且将死去的27人予以厚葬,厚慰其家属,并且下诏力行进谏之道。

接着,他又命赵高安排仪仗,大张旗鼓地亲往故都雍城,将太后赵姬迎回甘泉宫。

从雍城迎回了太后赵姬,嬴政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但他却又想起了赵国使者对他所说的话,虽然他并未全信,但也觉得不无道理,便决定派人去挖渠的那里看一下,了解实际情况。本来他想派赵高去,但自己身边又有许多事要由赵高去办;想派李斯去,但他又犹豫了,郑国是韩国派来的奸细,李斯是否是楚国派来的细作呢?最终,他派了自己的王叔子康前往查看实情。

派子康王叔走后只一天,嬴政正在御书房中审阅竹简,赵高忽然走了进来,对他说道:

“大王,小的刚收到密报,吕不韦回到其封地之后并未一意安享晚年,而是继续派人与自己以前的亲信、门客以及各国国君联系,议论天下之事,有意东山再起,大王您看该怎么办?”

“哼,这个老贼竟然还不死心,本王念他于我大秦还算是有些功劳,其功与其过相抵,放其回洛邑终老,他倒反而不知饱足起来,你去召王绾及王翦进宫来,咱们一起商议一下对策。”

赵高去后不久,便把王绾和王翦都召进宫中。四个人商议了半天,最终同意由王翦之子王贲携带一封嬴政亲笔书信,驰往洛邑,交与吕不韦,仍旧不采用以暴力镇压的方式。嬴政其实也有此意,他思索良久,终于修书一封,由王贲携去交与吕不韦。

洛邑。吕不韦的府第之中。这里是吕不韦的王国。自从当年他亲自带兵灭掉东周以后,庄襄王子楚便把洛邑赏他作了封地。经过多年经营,不但其封地之内物庶民丰,而且境内之民众也都心向于他吕不韦。

被嬴政罢去相职之后,吕不韦回到了洛邑。但他并没有从此清闲孤独下去,各国的商贾和使者都纷纷来到他洛邑的府第,劝他到其国内为相,开辟另一片崭新的事业,甚至那齐国和赵国的使者现在都还没有走,而是住在吕不韦的府中,单等吕不韦同意到他们国内为相就一起起程回国。

但吕不韦不想走,东方六国他哪一个也不想去。齐、赵虽然还算强大,但齐王建自高自大,目中无人,而赵王迁又一味听信谗臣之言,疏远忠良。六国势弱已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而且又互相钩心斗角,不再合纵起来去一起对付强大而且有虎狼之心的秦国。无论自己去哪一个国家,即使是取得其君王的信任和宠爱,也不能使其得到与秦国平等对抗的实力,早晚还是要为强秦所吞并。不,吕不韦可不想做一个亡国之相!但是,对于各国使者和商贾的拜访他又不拒绝,而是热情接待,虚与周旋。他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人为自己造成一种声势——他吕不韦还不会从秦国的政坛上消失,他仍旧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要给秦王嬴政以压力,使他被迫再把自己召回咸阳,让自己重新成为权高势显、威风赫赫的大秦丞相。但是,他的巧儿算盘打错了。他的这种矜持的欲擒故纵非但没能使嬴政回心转意,反而引起了嬴政的猜忌和疑心。

王贲携书信前来的时候,他正独自坐在书房之中冥想心事。

一听王贲携书信前来,吕不韦心中一喜,以为秦王政这么快就已回心转意要召自己回咸阳了,连忙出门恭迎。

二人进屋之后寒暄而坐,吕不韦问道:

“不知王少将军匹马而来有何要事?”

“我是奉了大王的旨意,专门奉书信一封交与吕侯过目。”

说着,王贲从怀中将信掏出来,递给吕不韦。吕不韦叩礼之后,恭恭敬敬地接过书信,展开阅读,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帛书上面朱砂赤字,正是赢政的笔迹:

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

其与家属徙处蜀!

字字如血般鲜红刺目。

吕不韦顿感四肢无力,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头脑之中一片空白。

“吕侯,我的使命业已完成,而且大王还说让吕侯抓紧时间收拾,不日起程,我要回咸阳复命去了。”

吕不韦充耳未闻,果若木鸡。王贲心中一阵好笑,也不再多说话,转身出府回奔咸阳了。

吕不韦拿着自己亲生儿子嬴政写给自己的书信,禁不住老泪纵横:好啊,我已被放至洛阳为民,你却仍不能容我,还要把我迁往西蜀,与世隔绝,那里可是嫪毐的亲信宾客被流放的地方啊!哼,说我无亲、无功于大秦,那么你嬴政能有今日的威名地位又是靠谁的功劳啊!若是只靠你那个软弱无能,唯唯诺诺的父亲子楚,说不定你现在还只是邯郸城内的泼皮混混呢!如今你翅膀硬了,再也不需要我的协助了,你就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去西蜀,那只会是死路一条,我也将永无出头之日!

他一把将嬴政的书信拍在桌子上,而后站起身,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思考着该如何去做。

思忖良久,他猛地下定了决心:坚决不去西蜀!齐赵两国的使者还留居于府内,邀自己赴其国为相,现在正好可以顺水推舟答应了他们。嬴政,这都是你逼我的!凭我吕不韦的才干,到哪一个国家都会使其重振国威,使其君主树立起并吞天下、一统宇内的雄心,到时再与其他国家西向而抗秦。哼,嬴政,恐怕到时候风光的是我吕不韦,而不是你堂堂大秦国的君王了!

对,就这样办!嬴政不是要让自己快点儿收拾吗,那么自己就快点收拾,而后悄悄掩藏在使者的队伍中。只要能东出国境,天下就又是自己的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谁啊?”吕不韦颇为警觉地问道。

“老爷,是我啊!”

“啊,是你啊,进来吧!”

吕不韦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听声音他便知道门外的人是张琪,那个他从咸阳失魂落魄的来洛邑之时唯一跟他回来的人。也许自己赴他国为相时还可以带着他,虽然他的能力不太突出,但对自己却是绝对忠心。

张琪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把酒壶和几样小菜。

“老爷,王贲来干什么?”

“他走了吗?”吕不韦反问道。

“早就骑马走了,他以前没跟老爷有什么交往啊?”

“你看这个。”

说着,吕不韦毫不避讳将嬴政的那封信递给了张琪。张琪接过来一看,顿时无比的气愤,声音高昂地说道:

“嬴政这贼子也太狠心了,您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肯罢手,还要赶尽杀绝!”

“他是怕我的存在影响到他在秦国以至天下的地位和影响!”

“那老爷您打算怎么办,您不会真的去西蜀吧?”

“当然不会了!西蜀是谪戍贬罪之人的流放地,我又没罪,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我已打定主意,随齐、赵两国使者就其国为相,使其富国强兵,西向而抵抗嬴政,到时孰胜孰败还未可知呢!”

“丞相英明神武,才智过人,出国为相之后定然不同于今日之虎落平阳。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小的先祝老爷能在齐、赵两国平步青云,再造伟业!”

说着,他把托盘之中的酒壶、酒盅以及几样小菜都放到桌子上。吕不韦极为兴奋地对他说道:“张琪啊,难得我今天如此高兴,你也来陪我喝杯酒!”

“好嘞,老爷,我再下去拿个酒盅过来!”

说着,张琪跑着出去拿酒盅,吕不韦则一脸笑容地坐到桌边,闻着扑鼻而来的菜香,极为得意地伸了个懒腰,而后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放在鼻子边嗅了嗅,他要慢慢地享用这杯酒,而且他觉得今天的这酒也分外的香甜。嗅够了味道,享受够了,他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入口绵甜醇厚,回味无穷,他便又笑着拿起桌上的筷子去夹菜。

这时,张琪也拿酒盅走了回来,脸上也挂着幸福的笑容。他走到桌边,却不把酒盅放下,而是站直身看着吕不韦。

“张琪,你怎么不坐啊?”

吕不韦站起身来去招呼张琪,却突然感到腹内一阵刀绞般的疼痛,疼得他猛然跌坐在地上。而后那疼痛便一阵紧过一阵,一阵痛过一阵地在他的肚腹之内折腾起来。

“张琪……这酒好像不太对劲儿!”

“不,老爷,这酒是上好的醇酒。”张琪的声音忽然变得冷了起来,“酒是好酒,只不过我在里面又放了一点儿东西。”

“你……放了什么东西?”

“鸩毒!”

吕不韦一听,顿时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喝了鸩酒!那么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自己的性命了,就更不用提再去齐、赵为相,开辟新的事业了。他咬着牙,忍着肚腹的疼痛,指着张琪追问道:

“我……我吕不韦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此毒手?”

“你待我是不薄,可是当今大王出手比你出手更大方,他不但让赵高给了我大量的金银财宝,而且还许我,只要你一死,就封我做大官,不过只要你不死,就让我一直跟随你的左右,寸步不离,而且绝对不能让你逃出秦国,若你意欲出逃,就立即杀无赦,并许我先斩后奏之权,而今你想出逃齐赵两国为相,我也就只好对你不义了。这所有的罪责都在于嬴政,你九泉之下要是有灵,那就去找他算账吧!”

“你……”

吕不韦一阵怒火上升,就要扑过去抓张琪,然而只奔了两步,猛然间惨叫一声,仆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口鼻之处滴了出来。

张琪没有上去确认他是否死了,而是将自己拿的那个酒盅装在兜中,开门望望,见外面无人,连忙溜出去,迅速地在吕府消失了。他已奔回咸阳请赏做官去了。吕不韦肯定是活不过来了,饮了鸩酒的人是不会命逃于死的。

吕不韦到死也不甘心,自己一世精明,运筹帷幄,机关算尽,没想到最后竟死在了自己的儿子手上,现在,他可是完完全全地跌死在自掘的坟墓中了。

吕不韦死后不久,他的门客们便发现了在书房之中口鼻流血的尸体,但门客为了避免给自己惹上麻烦,而且他们都看到了屋中嬴政写给吕不韦的书信,以为吕不韦乃因绝望饮鸩而死,便决定秘不发丧,只是偷偷地把吕不韦埋葬了。但随后不久,他们还是受到了嬴政的惩罚,有的被驱逐出境,有的被剥夺爵位,流放至西蜀房陵。

吕不韦这一支力量完完全全被嬴政剪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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