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琼显然没想到他话题跳得这么快,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却聪明的没有多加过问:“奴家方才也说过了,风云轩几乎什么东西都可以作为交换。卖不卖,还是白公子说了算。白公子不妨先想想有什么想卖的吗?”
白臻笑着反问:“不知风轩主有什么想买的?我一时也没有什么思路,风轩主不嫌麻烦的话可否举出一二可能以作参考?”
风琼眸子中有些幽怨:“奴家怕一不当心说出什么惹公子不快的事,让一个大主顾着恼了该如何是好呢?”
白臻含笑道:“怎会?对着佳人发怒何等失态,岂不是让轩主看白某笑话了?反倒是白某初次拜访,不知规矩,怕唐突了佳人呢。”
风琼笑得云淡风轻,白臻亦是锋芒不显。但这一场简单的对话风琼还是输了一筹。心中固然略带失落,风琼表面上却仍是满面笑意:“公子所言极是,是风琼思虑不周了。那就恕风琼斗胆直言,还请公子宽恕则个。”
白臻道了一声“好说”,做出了侧耳倾听状。
风琼指尖在琴弦上轻拨了一下,然后才嫣然开口:“奴家和这一众姐妹都是姑苏人士,很少走出这片地方。这次受公子相邀去了西湖,纵是深秋季节,西湖美景也是令风琼陶醉不已。那几个一同去的孩子更是念念不忘,频频问我何时能再去西湖一游。但西湖沿岸何等富饶,哪里能有外来之人的立足之地呢?”
白臻听到这里不禁轻轻一笑:“轩主是想要铺子还是人脉?家父虽然管得极严,但几家铺子,几点人脉,这个人情我还是愿意给风轩主的。”
风琼樱唇微抿,眼中满是笑意:“不愧是白家少家主,出手果然大方。”
白臻毫不闪避的看着她,完全没有被她影响了神志:“在下也是买卖人,什么时候该出手也是有个计较的。话已经说开,就等轩主出价了。”
风琼弯眼一笑:“公子莫急呀,风琼还没说完呢。奴家想要的可不是铺子,那岂不是夺了公子的财路?趁人之危的事风琼可是不忍心做的呢。相反,奴家想要和公子做一笔买卖。”
白臻感兴趣地挑挑眉:“说来听听?”
风琼美眸光彩流转:“奴家听说公子和温家的二位少爷一直想把西湖上面的画舫生意拿下来?这次游花舫也是好不容易才从崔家那边争过来的?”
这些本来也是生意场上传开了的事,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白臻自然痛快承认:“原来西湖上的画舫就是崔家独大,近几年我们却看上了那块地方。他不让,我们也不甘心放过这一块肥的流油的肉,自然咬的厉害。”
风琼咯咯笑了起来:“白公子说话很有意思呢。”
白臻看着她笑也不在意,摊摊手:“怎么是我有意思呢?谁背后不这么说我们?”
风琼止了笑,笑意却盛了满眼:“那公子介不介意换一个什么办法把崔家的人赶走呢?”
白臻往后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洗耳恭听。”
风琼道:“奴家这里有一个崔家的大把柄。单独用的话也就是小打小闹,给崔家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若是他们被这个把柄所困,又有人往他们的产业上插了一刀,白公子认为会发生什么?”
白臻扬起唇:“我比较关心把他们赶走的可能性和轩主这个把柄的要价。”
风琼眨眨眼:“公子很是直接呢。”
白臻笑了:“都是生意人,何必计较那虚礼?”
风琼应了句“公子说言甚是”,略加沉吟:“算上西湖湖畔的生意,大约是崔家占四成,温白二家占三成半,其余的商人占个两三成,没错吧?”
白臻颔首:“是这样。”
风琼道:“我要崔家的一成。”
白臻一怔:“你这胃口可是有些大了啊。”
风琼轻轻摇头:“风琼可是打算以后和白公子多多来往,哪里敢大开口呢?风琼要的这一成,不要当铺布铺粮店,只要我们做得来的画舫之类的。这些,可都是小意思,对吧?”
白臻听见这一句补充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却还是不赞同的看着她:“就算这样也要价太高了。”
风琼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奴家要的这一成,市价至多一百万两白银。而风云轩另出四成的价钱来买,这样不算过分吧?莫忘了,除了这份把柄,想要打垮崔家,也少不了我们暗中推的一把。六十万换西湖的半壁江山,可不亏啊。”
白臻喃喃道:“听起来莫说不亏,可是大赚啊。”狐疑的看了看她:“还有附加要求吧?”
风琼无奈的摊摊手:“有是有的,也不难。这次要是成功,你我都是大赚,也算是生意场上半个朋友吧?奴家姐妹做生意不容易,公子莫要再惦记这小小的一成生意才好。”
白臻突然笑了:“的确不难。这笔买卖的确好,但我做不了主。”
风琼道:“反正崔家的家主身子还硬朗,活个八年十年不成问题。只盼公子能早些做好决定才是,莫要奴家的姐妹们年老色衰才去得了西湖。”
白臻从手中数出十万两银票:“我何时过来给风轩主答案,风轩主何时开始调查我委托的事就好。”
风琼问道:“那若是公子不来了呢?”
白臻叹道:“那就趁着姑娘们还未年老色衰,拿这些钱买点胭脂绸缎吧。”
风琼也不禁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该说和公子做买卖太容易,还是太困难。”
白臻饶有兴趣的问道:“哦?此言何意呐?”
风琼一脸哀怨:“若是换做别人,估计奴家还要费上许久口舌。但若是换做别人,摆在这里的可就不仅仅是十万两了。”
白臻开怀大笑起来:“风轩主的美色当然不止几万两银子的价钱。”
风琼无奈:“但对白公子来说却并没有什么用。不过,我想我应该是知道白公子无动于衷的原因的。”
白臻问道:“说说看?”
风琼狡黠的一笑:“不是美人看多了练就了一身的好定力,就是……”
白臻追问道:“什么?”
“心中已经有了所爱之人,而且爱得深沉,眼中揉不进半分杂物。”风琼索性也不再摆出魅惑的样子,反而多出了几分少女的天真模样。
白臻不禁失神,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淡淡一笑:“说得在理,但你恐怕猜的不完全。”
风琼浅笑着看着他,也没有揭穿:“是吗?那是风琼眼拙了呢,还请公子莫怪才是。”
白臻突然问了一句:“听起来风轩主也是过来人呢?相必深有感触是吗?”
风琼歪歪头:“是,也不是。毕竟是身在风月场的人,看多了海誓山盟相思苦守,想爱,却又不敢爱了。”
白臻问道:“那爱一个人又要怎么选择呢?”
风琼没有过问他发问的原因,只是像与朋友闲谈一般轻飘飘的回答:“情之一物,又有谁能说得清呢?但若是我,我认为真正的爱,大概是成全吧。以局外人的身份去看他的欢喜哀戚,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他不需要的时候默默离去。”
白臻喃喃问道:“成全别人,委屈自己?”
风琼微微一笑,眼中的笑意却有了几分苦涩:“因为你爱他,而他却不爱你。你舍得委屈自己,却舍不得他为你而难过。明知道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过你,却一厢情愿的付出一切,自己咽下所有的苦水也不肯让他知晓半分。所谓爱,不过是自个儿作践自个儿罢了。”
白臻像是在问风琼,又像是在问自己:“那又何必要执着于一个人呢?”
风琼轻笑道:“因为真正的爱上了一个人,是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的。”
白臻抬眼看她,眼中的感情已经完全掩盖。他在风琼眼中也未看见半分感伤或是回忆的痕迹,不禁失笑。
风琼也柔柔的回以一笑:“这个答案白公子可还满意?”
白臻点点头:“风云轩的确可以买到所有想要的情报。”
风琼也顺着他的话反问一句:“那公子打算付给风琼什么样的报酬?”
白臻耸耸肩:“貌似无以为报。不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但我之前听见两位姑娘说轩主在寻一名姓任的公子。任姓的公子我不知道是谁,自称任公子的我却是知道一个。”
风琼微怔,维系得完美的笑容也有了一瞬间的裂痕。虽然很快就已经隐藏,但那一丝的波动还是没能逃脱白臻的眼睛:“谁?”
白臻没有多言,就像风琼没有过问自己问题中的那个人一样:“傀儡宫的前任宫主,莫怀瑾。”知道风琼不愿在人前流露情感,也不想看见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在他人面前跌破伪装,白臻站起身,微微点头权当告别:“那过些日子再见。”推门而出。
在他离开房间的那一刻,他听见了疑似木琴跌落的声音,轻微到一个失神就会错过的声音。
白臻笑着摇摇头,让自己忘记那一声轻响,然后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