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李两国的交界处有一片无人的沙谷,生得奇特且妖异非常,传说这沙谷是凶恶妖魔的化身,可吞噬进入其中的任何活物,当然,也包括了人。
沙谷的由来同牧邯城里的那个湖一般久远,却是比湖更为神秘。沙谷四周是巨大的悬崖峭壁,范围广,山风极强,便是离着沙谷两三里远也能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蒙李两国交战多年,这边境有哪一处不是经历过战火,却独独在这沙谷之上不曾发生过一次。
“这等谣言也有人信?不过几十里黄沙之地,有甚可怕,你们若是害怕,就由我作前锋如何?”陆山很是厌烦从那古板的中年军师嘴里听到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彷佛没有听见陆山的话,中年军师极是淡然地对正皱眉看着地图的谭绍青道:“如何定夺,还请将军早些给个明示。”
几日前,蒙军突然发起进攻,七万大军压境,谭老将军这边以四万八千的兵力正面抵抗,余两千精骑由其子谭绍青率领,欲绕往敌军后方烧毁粮草。然蒙李交界千里,除此时双方正占据的地方,其余多是地势险要甚而无法穿越,如若紧着时间过去,唯有沙谷这条路最近且最好走,也难怪陆山坚持走沙谷。
这是陆山头一回与蒙军作战,自然也无从听闻沙谷之事,而谭绍青却是不同,多年前曾随父参与抗蒙之战,便是在那时知晓了沙谷的厉害。
军中兵将多是血气方刚,如陆山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少,于是就有那么十个人借着蒙李两军对峙之机欲前往沙谷,一则为破人们的谣传,二则打算经由沙谷进入蒙军境内打探情况。诚然,这计划是背着主将进行的。然而就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十人俱都丧命于沙谷,最后只有一人的尸体在谷口被人发现。
谭绍青亲眼见过那具尸体,像被什么吸干了血肉一般,只剩了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骨架,相比之下显得甚是宽大的夜行衣被割破成了几大块搭在尸体上,整具尸体并无致命伤口,也没有多少鲜血痕迹,尸体头部更是奇怪,没了眼皮的眼睛往外突出几乎就要脱离眼眶,大张到极致的嘴,以及那都不能称之为脸的皮骨露着无论怎样看都是狰狞的表情,饶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们瞧着也都感觉到了些许寒意。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沙谷中遇见了什么,沙谷里有吃人妖魔的事实却是牢牢记在了大多数人的心里。谭绍青说不清自己信还是不信,只觉得若不亲身经历,这一切都无法辨清真伪。然而此次大敌当前,他身负重任,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带着两千人去冒险,所以他很快就决定依军师所言,绕道前进。
既是绕道,这路途就远了,估摸得花上比直穿沙谷多一倍的时间,因此谭绍青让众人休整好后就加紧赶路,日夜不停。
按照地图所示,他们如今所行路线需得沿沙谷外围经一条极是狭窄陡峭的山路翻过山去,而这途中势必会路过沙谷谷口。于是谭绍青先就下了令,让众人在经过谷口之时不得有片刻停留。
一队人马行至沙谷之时已是月上梢头,中年军师仰观天色,眉宇微皱,当下赶马上前与谭绍青并齐,“将军,我们务必得赶在子时前离开沙谷,迟则生变。”
谭绍青知晓这位军师颇有些能耐,因而听了这话,立马就让队伍加快速度。然愈是急着走,这路却愈是不好走,很多回都遇上大石拦路,谭绍青不得不让人先将大石移开以便队伍通过。
这般一路忙碌了几回,前面的路途终是顺利了起来。可继续走着走着,众人开始觉得不对劲,陆山先是出声问道:“这条路,我们方才是否来过?”
中年军师一惊,借着月光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确同他们之前走过的地方相同,且最让他感觉惊慌的是,这条路正是沙谷谷口前的那条!
谭老将军手下的兵将素来军纪极好,整整两千人这一路行来都不曾有谁私下出声过,这会儿前面谭绍青一停,后面的队伍也跟着停下来,很快除了马儿时不时走几步的声音,四周就是一片沉寂,按理这时节的夜晚山野中应不乏虫鸟欢鸣,怎的现下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谭绍青沉默片刻,然后让所有人两两分开一段距离,一行接一行地走。两千人被如此分下来确是将队伍拉长了几倍,这样一来,大家就能时刻关注到所经路途是否有变化。
然而又过了一个时辰,谭绍青一行再次回到了沙谷谷口前的那条路上。这下连陆山也感觉此事邪门,若说先前他们为着赶路走错倒还说得过去,可这次他们明明边走边仔细观察过路边,怎的最后还是回了原地?
“事出反常必有妖,”中年军师语气凝重:“这沙谷本就妖异,我们虽未踏足半步却已受了影响,依属下看,我们今晚只得在此处扎营,或许天明后前面的路就通了。”
“我不同意。”陆山反对道:“我们现下是在赶时间,早一日过去便能争取多一分的成功机会,如今主帅他们正与蒙国七万兵力相抗,我们需得在这时加紧给蒙国来个釜底抽薪,如此,我李军才更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中年军师看着他,道:“陆将军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绕路走不通,这正路不还摆在眼前么,管他甚妖魔鬼怪,我们这么多人,还怕过不了一个山谷?便是只有一半的人,我也能将它踏平了去!”
中年军师听后冷笑几声,再不言语,只转向谭绍青,看他打算如何决定。
此时此刻谭绍青在心中亦是一番挣扎,诚然军师的建议应是眼下最为安全的,可陆山所言也不无道理,如今他们确确需要抓紧时间,早一步便多一分机会。不过若真要走沙谷,他却是半分把握也无,毕竟有当年那十人丧命沙谷之事在前,不可能对沙谷没有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