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太子玄裴与青鸾族大公主袭菡的婚期定于当月二十五,确真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日子。
东茗同子禾自青丘回来的时候,已是二十一,距离大婚当天不过还有四日的时间。这一年里东茗便连着参加两次婚宴,于她而言着实史无前例。
太子大婚实乃整个天界的大事,因而早在月初的时候执事仙官便让人开始准备,临到最后的几天也仍能见着仙婢仙童们抱着大摞的物什在路上匆忙奔走。
“那袭菡公主的嫁衣可是花了织女整整两个月的时日才做好,用的是鹑鸟特批的料子,上面不仅缀了四海极珍贵的云珠,还以五凤之主所赠的四十五支彩羽作饰,用蘼芜熏了四天四夜呢,还有那对襟上绣的丝线是从西王母娘娘……”
新娘嫁衣还没多少人见着面,桃花儿便能如数家珍般将上面的物事一一道清来历,东茗对她的神通广大着实佩服得紧。
看着桃花儿好生羡慕的神情,东茗颇理解地道:“你也便是想成亲了罢,看上谁且与我说一说,若是你脸皮子薄,我可替你去开这个口。”
“什么呢,”桃花儿甚不屑地回道:“望着我嫁上门的人都能从你华泠宫排到我桃林里去了,只要我桃花儿想,立马便能风风光光办上个十场八场的婚宴。”
听她说得这般面不红气不喘,东茗笑了笑,低头继续缝起衣裳来。在青丘换回的那几匹料子恰恰能给子禾做一套外衫。原本东茗想着先去织女那里学学手艺,因了织女为嫁衣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东茗只得自己先试试,岂料这一试便一发不可收拾,东茗实难想到自己居然能够无师自通,拿着针线无需多想便能绣出花样来,虽不是十分顺畅,但对记忆中几乎从未碰过这类的东茗来讲确确称得上是奇事。
奇便奇罢,也省得费时间去打扰别人。
桃花儿在华泠宫待了没多久就被百花仙君叫去帮着整理婚宴上需用的花酒,东茗在她走后才想起去问问兄长借几件外衫来瞧瞧花边饰样,于是留下子禾一人便独自出了门。
踩在云头上,东茗的脑子里仍是装满了细细密密的针脚,因而也就未曾注意自己已有些偏离了方向,直至落了地她才恍然拍了拍头,“怎的到天池来了?”
天池距离兄长府邸尚有一段路程,东茗原就不是赶时间,只现下对做衣裳的事甚热衷才紧着放不下,此时到了这里,东茗索性顺道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捉得上一条半条小梦鱼或扒拉下几颗金莲子来。
东茗抬高了头,甚有仪态地在守将眼皮子底下坦坦荡荡进了天池,将将拐进一角却见着前方池畔立了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
东茗心下好奇,这地方素来僻静,除了一池形态倒还可观的金莲外便无甚入眼的看头,因而极少会有仙家跑来这里闲逛,眼前这人莫非亦是同她一样来顺手牵羊的么?想到这里,东茗便打算去天池另一头,方走了一步就听见那边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于是东茗脚尖又转了个方向,几步走到天池边。
“恁多小梦鱼!”东茗禁不住惊呼,似乎整个天池所有的小梦鱼都集中到了这儿,一圈圈,里里外外均是小梦鱼那滑溜溜的极艳丽的脊背。一条挤着一条,左右摆动上下争游,激得水花四溅,看得东茗那个眼馋,恨不得将之一网收个干净。
“原先我等着许久也不见有几条,你这便出来一群,当真厉害!”
东茗侧头仰望,却见一副温润儒雅的面容氤氲在浮光中,一头顺滑青丝衬着那暗红的棪木簪并了一身玄青对襟长袍投进东茗的眼里,柔柔荡开一池春水。
……你是住在哪里的仙友,我怎的从未见过你?
……我喜欢你,你可喜欢我?
……便是你先弃了我,我亦不会丢下你……
东茗觉着心口疼得厉害,额间的汗一颗颗往下滴,脑中空白一片,迷蒙的眼里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似乎靠了前来说着什么,她听不清,耳中是一阵阵的轰鸣声,张张嘴,她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只双手紧抓着胸前,仿佛如此便能减轻些许苦痛。
蓦地自头顶传来一股清凉,东茗渐渐恢复了神志,睁眼看见那张陌生的脸近在咫尺,不由稍往后避了避。
“多谢庭琰神君相助。”
庭琰怔了怔,道:“你认识我?”
胸口仍疼得紧,东茗手脚虚软却依然强自站着,道:“青丘狐族族长嫁女那日,曾与神君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坐在主座朝自己点头招呼了的,也不知还记不记得。
“这样。”庭琰恍然,复又关切道:“你没事罢,方才你似乎十分难受。”
东茗摇摇头,“无妨,不过痼疾罢了。”鼻息间萦绕着淡雅的草木气息,其间却又夹杂了几分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而这感觉断然不是在青丘所得来的。东茗心中疑惑,却因着心疼得难受,便想赶紧回去华泠宫吃几粒前些日子老君送来的丹丸。
东茗正欲开口告辞,竟又在这当儿听见了另一个声音:“我道你去了哪里,原是跑来这天池了。”
东茗与庭琰齐齐循声望去,便见一人气势十足地自远处走过来。那人先是朝庭琰道:“我找了你许久,你怎的不声不响便离开了?”眼光顺势一扫,见着苍白了脸色的东茗,于是又奇道:“这不是诛霄家的妹子么,怎的了,脸色如此难看?”
东茗仔细打量来人片刻,方想起他便是昆仑山的那位白泽神君,几百年前还曾与兄长去参加过他的寿宴。
“东茗见过白泽神君。”东茗道了一声后委实坚持不下去,因而急急道,“两位神君但请聊上一聊,东茗尚有急事需得早些回府,现下便得告辞了。”说罢不待另两人说话就匆匆离开了天池。
白泽瞧着东茗远去的背影,很是莫名地问庭琰道:“她这是怎的了?莫不是你欺负了她?”
庭琰淡淡看了他一眼,继而也转身离去,留下白泽在后面叫着:“问你话呢,怎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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