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把最后一口饭咽下,用手一抹嘴巴,腾的站了起来,说道:“三个畜生跑得也不慢,来来来!爷爷与你等再战三百回合。”正在吃饭的小姑娘当中的一个冷不丁的站了起来,冲向瘦高个猛踢了一脚,说道:“让你杀害我的爹娘!”那人一伸手提着她的衣领把他提溜了起来,嘴巴几乎要贴在小姑娘的脸上,说道:“小娃娃,一会你就是大爷我的了。”然后又对他左边的一人说道:“二弟,你看这个小妞咋样,嫩的很呢!说不定会让你我很受用的呢!”那人赶忙轻咳了一声,当中那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小姑娘丢下,又顺手一推,把她推了个仰八叉,说道:“小孩子家,一边站着去,我们找你爷爷说话。”那老者仰天大笑说道:“河北三杰,就你们这幅嘴脸!还自诩自己是正派人士,我呸!”又对小姑娘说道:“紫儿,过来!赶紧吃饭,这里没你的事。”岳镇山一听他们是河北三杰,就知道中间说话那人是老大朱在步,左边那人是老二吕在世,右边那人是老三苟在仁,这三人威震河北,颇有侠名,只不过武功一般,在河北地界还可以,所以人送外号“河北三杰”。倘若武功纵横天下,当送外号天下三杰。只听朱在步说道:“废话少说,我们去大街上去打,免得扰了那两位客人的雅兴!”老头说道:“怎么,两位这么急欲杀我小老儿灭口吗!我偏要说话,省得我死了别人不知。”便大声说道:“三年前,小老儿我外出办事,碰见这三个畜生在一个小树林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然后又杀人灭口。小老儿向他们每人索要五千两白银的封口费,三人竟然一两都不给,还叫嚣要杀了我。说我易水清是武林正派人士的公敌,我说出去也没人相信。于是我们打了起来,像这等声色犬马之辈,哪里会是我的对手,但遗憾的是我也没能把这三个畜生杀死……”只听朱在步骂道:“你放猪屁!”吕在世骂:“你放驴屁!”苟在仁骂:“你放狗屁!”易水清道:“说我老头放狗屁!你听听你们爹娘给你们取的名字,连在一起是便是,朱驴狗,不是人!你们做的事连畜生都不如!”朱在步暴跳如雷,一晃手中长剑说道:“有种的少在这里耍嘴皮子,咱们去雨里见个真章。”说完抢先跳向院内雨中,那易水清也手提大刀准备开战,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扯着老头的手,眼泪汪汪的说道:“爷爷,你要再被他们杀死,我们俩可不认识回山西的路!”两个小姑娘口无遮拦,说些天真的话,让听者都落泪。易水清眼角抽搐了几下,几乎要掉下泪来,用脏手轻轻的为两个小姑娘擦去眼角的泪,说道:“紫儿,红儿!你们要相信爷爷,我一定能把他们杀死,万一爷爷我失手了,你们俩不拘哪个方向只管疯跑就是,遇到好心人会收留你们,千万不要落在这三个畜生手里。快吃饭,饭都凉了。吃完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说完,用非常殷切的眼神向岳镇山的桌子上看了又看,似乎有托付之意,可又难以开口,罗印把头转过一边也不去看他。于是老者跳向雨中,与三人战在一处。岳镇山看他走路,果然是右腿有伤。
四个人在雨中打斗什么也看不见全凭感觉,连一丝光也没有。约有一炷香的功夫,似乎要分出胜负了,因为易水清连发出两声哀嚎,显然身上又添了两处剑伤。岳镇山看那俩小姑娘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老板娘急得只跺脚可又无可奈何。岳镇山若有所思,提起自己的大金刀在桌子旁踱步。罗印只管饮酒,轻声说:“岳老弟何不坐下,饮酒便是。何必管那么多,那易水清也不是什么好鸟!”岳镇山看了看两个小姑娘,摇了摇头,手紧紧的按在刀把上。罗印又道:“可话又说回来了,假如这易水清死了,这两个小姑娘可如何处置?难道岳兄要抚养她们吗?或是让那三个畜生……”恰在这时听见易水清又是一声闷哼,估计吃亏不小。岳镇山呛啷一声拔出了那把大金刀,对着烛光看那刀刃。罗印道:“岳兄既要出手,可要想清楚了,必须一击成功,倘若走脱一个,传扬出去,说你帮着易水清杀害武林正派人士,岳兄弟今后可难以在江湖立足。”岳镇山道:“兄弟我新近练就一招旋风斩,还从未试过此招的威力,罗兄,你替我掠阵,看我杀人如何?”他“人”字刚一出口,便在门口使出了这一招,只见一道白光上下翻飞,岳镇山随着那白光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似乎伴有龙吟虎啸之声,从他周围有一股风力向四周吹起,吹得罗印面前的蜡烛一明一灭。岳镇山裹着白光冲向雨中,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啊噗!”“啊噗!”“啊噗!”三声过后,那岳镇山又稳稳的站在门口,外面的打斗声已停止。再看那岳镇山身上无一片雨湿处,无一滴血溅身。罗印不由得站起身来,连声叫好,不停的鼓掌,说道:“好身手,果然非同一般,了不得!快来坐下,我要敬岳兄弟满满的一大杯。”说完,果然斟了一大杯酒,岳镇山接过一饮而尽。这时易水清才进屋,肩膀上还淌着血,他冲岳镇山一拱手,然后又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原来是扬威镖局的岳老弟出手相助,恕小老儿眼拙,刚才不曾拜会,大恩不言谢,今后岳老弟有用得着我易水清之处,尽管开口,我易某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岳镇山不愿意理他,只淡淡说道:“非是救你,乃是救两个小姑娘耳。”说完,对着罗印一抱拳,自顾上楼去了。
易水清对着罗印又一拱手,说道:“这位兄弟好生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阁下是……”罗印又喝了一口酒道:“在下罗印。”“啊……”易水清惊得后退了两步,好像不知说什么才好!罗印道:“你也没少收集我的行踪,高价卖与我那八弟吧!”“哎!这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请四爷见谅!不知您老今日是否……也要与我……算总账!”罗印哈哈大笑道:“趁人之危,非英雄本色,我保你今晚无事,咱们之间的恩怨,它日再说。在二楼拐角处,还有一间客房,你就住在那里吧!我一会差人给你送去治疗刀伤和伤风的药。”说完也要上楼,到了楼梯口,想起一事,又对易水清说道:“以后再有杀人的大买卖,合适的话你也介绍与我,酬金自然也不少。”说完上楼去了。
看官,罗印为何说有杀人的买卖介绍给他,他还要给易水清付酬金,岂不怪哉!咱们先让易水清领着两个孙女上楼,包扎了伤口,再让两个孙女喝了罗印送来的伤风药,一切都安顿好了,且听我与你慢慢道来。
在山西长治漳河河畔,隐藏在绿水青山之间有一个易家庄,全村都姓易,乃是从明朝正德年间从河北易县迁居于此,至今已有100多年,全村男女老幼皆都习武,也算是武林世家,这易家庄可是武林中的生意人。因为他们专做武林人的生意。做什么生意?主要有三种。第一种,便是最为武林人所切齿的人皮面具生意,易家庄做的人皮面具,专用十岁左右小孩屁股上的皮来做,用特殊的药水浸泡后,和真的面皮皮一模一样,然后镂上鼻子眼睛,模仿别人的模样也惟妙惟肖,且能保证十年不腐烂,制作水平相当的高。可为了制作人皮面具,就要四处搜寻合适的小孩。遇到合适的小孩就掳了去,把屁股上的皮扒了,再把小孩还回来,许多小孩受了感染死去,即使没死的小孩,一辈子也要生活在痛苦之中,其内心的创伤更甚。所以此一项,让武林人都恨得咬牙切齿,多次有正派人士团结起来,去血洗易家庄,结果是两败俱伤,没有多久,易家庄又繁荣起来。不过,到了易水清这一代,深感用人皮做面具太过残忍,太罪孽深重,他便摸索出了用驴马身上的皮来做人皮面具。如此依然深受江湖人诟病,为何?比如张三,请易家庄做了李四模样的人皮面具,粘在脸上,到处烧杀抢掠,甚至**妇女,结果大家都把这帐算在李四头上,李四当然不会承认,因为他根本就没做。所以引起江湖一片混乱。这人皮面具就是无声帮凶,你想,一个正常人,不是为了做坏事,谁会去花大价钱做这个玩意。
这第二项生意就是兜售隐私,尤其是那些所谓正派人士的隐私,说也奇怪。易家庄还真能搜罗来他们的绝密隐私,什么欺男霸女,巧取豪夺,兄弟争斗,暗杀**如此等等,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用易水清的话说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看起来庄重威严,其实在光鲜的外表下,都藏着一颗卑鄙龌龊的心。他先把这些搜刮来的隐私,高价卖给本人。有些人就不得不乖乖就范,还有些不愿出钱或者是出不起钱的,可就倒了大霉了,被易家庄的人四处宣扬,最后弄得此人身败名裂。一时间,武林人士谈“易”色变,人人咬牙切齿,都说全怪这易水清,搅得天下不安,不是他把隐私抖搂出去这天下就太平了,大家恨不得把易家庄的大当家易水清剥皮抽筋。易水清却说:“这些武林人士明明自己做了错事,我来略施惩罚,好让他们改过自新,结果却把帐算到我头上来了,岂不怪哉?”
这第三项生意就是杀手生意,只要你出得起足够地价钱,易家庄的杀手就可以为你杀死任何你要杀的人。当然并不是人人都很有钱,或者易家庄的杀手也不能把对方杀死,需要另请高手要花很多银子。那雇主就需要有其它筹码:你或有传家的名人字画,更甚者你有拳经、剑谱、医书、毒方、藏宝图等,总之是独一无二的东西,易家庄的人就会为你再请杀手。那些江湖侠客,即使是一些正派人士,一听说有什么绝世的武功秘籍,就像苍蝇见了血一样,恨不得立即趴在上面,饱餐一顿,让他们出手杀人也是可以的。比如:你有孙思藐的《千毒方》,想让某个人死,绝对有一百个人愿意为你效劳,而你只需给他撕下其中的任何一页。这易家庄就当了中间人,他从中赚取抽头。所以,一个小小的易家庄,竟搅得江湖腥风血雨。那罗印说,有什么合适的杀人生意,让易水清给他介绍一个,并且还要多付银两,指的就是这第三项生意。罗印想要的是雇主献出的那些稀世珍宝了,而他就要听雇主的安排去杀一个人。
不过说也奇怪了,那易家庄如此卑鄙龌龊,可是据说,每到其它地方夜深人静的时候,易家庄却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潮如涌。有买消息的,有买秘籍的,有来请杀手的,有来愿意当杀手的等等络绎不绝。倘若来的人都是该死的大坏蛋,那坏蛋何其多哉。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那易水清把两个孙女安顿好,又让她俩吃了罗印送来的伤风散,眼看着是退了烧。他自己也包扎好了伤口,问清了岳镇山的房间,到此门前。轻轻叩门,岳镇山说身“请进!”易水清推门进去,见岳镇山并未休息,坐在桌前看书。岳镇山一看是他也懒得站起,问道:“老先生还有何事?”易水清一抱拳道:“特来谢救命之恩。”岳镇山道:“不是为了救你,实在是看两个小姑娘可怜才出手相助。我看那河北三杰武功也平常,何以把老先生逼迫至如此地步?”易水清叹道:“哎!本来我是与我家儿子儿媳及两个孙女出来游玩,不曾想中了埋伏,他们一伙有十几号人,我儿子儿媳当场遇害,我保护着两个孙女跑了出来,这三个恶徒只鼓噪着其他人打头阵,他们三个躲在后面,其他人都被我杀死,却被他三人得了便宜,紧追慢赶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免得我把他们的丑事说出去。幸亏岳兄弟及时出手……”岳镇山站起来说道:“要依我说,老先生何不做其它营生,你易家庄的做法实为武林人所不齿!”易水清道:“小兄弟教训得也是,不过我易家庄也就赖此赚些金银。比起那些满嘴仁义道德,背后却是鸡鸣狗盗、男盗女娼之辈还要强些。至于我们杀的人有九成九都是该死之人,而人品如赵飞鹰者,出多少钱我们也是不杀的。”岳镇山看他如此恭维赵飞鹰,心中好像有些酸酸的便说道:“但愿如此吧!老先生没事就休息了吧!”易水清道:“我们易家庄恩怨分明,此次岳兄弟出手相救,正不知如何报答岳兄弟?”岳镇山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武林人本色,何要报答,老先生太功利些了吧!要说报答……你今后休要对人提起是我救你,就算是对我最好的报答。”易水清顿了片刻道:“既如此,小老儿记下了!不过这个牌子还请小兄弟收下。”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乌黑发亮的圆牌,递与岳镇山,岳镇山有心不收,看它递得热切,自己又好奇,便接了过来仔细观看,见正面用小篆写着一个“易”字,背面刻着一个威风凛凛的一只猛虎,问道:“此是何物?”易水清道:“这是我祖传的易家庄令牌,用海底乌金打造。总共也就三五枚,见了此牌,如易家庄庄主亲临。恩公有朝一日拿出此牌,要我易家庄做什么,我易家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岳镇山觉得挺好玩便揣在怀里。便示意易水清离开,易水清便要退下,又想起一事说道:“对了!恩公怎会和那罗印在一起?”岳镇山道:“走镖。”易水清道:“那小老儿就不便多问了,告辞!”说完走了。你想,凡是走镖,所押送的必然是贵重物品,保密是必须的。易水清是明白人,自然不便多问。
第二天一大早,天已放晴。岳镇山起来梳洗完毕,才知道易水清早就领着两个孙女走了。河北三杰的尸体已经被罗印的手下做了处理。岳镇山派人去探路,回报说,路上泥泞还需要一天才能晾干。众人只得又等了一天,第三天才又出发。一路上无事,不日便到了北京城。到达当日刚好是傍晚,罗印说道:“天色已晚,反正岳兄弟还要在此歇息,有一家万客来客栈乃是咱自己家开的,岳兄就在此客栈住下,我再与岳兄痛饮三百杯,明日交接如何?”岳镇山一想也好,这一路来也算顺利,自己也很高兴,大醉又何妨,于是一众人等在“万客来”住下,两人又喝了有四五斤白酒,岳镇山喝得是酩酊大醉,连怎么上楼都忘了。
第二天,罗印领着八个人来抬箱子。原来昨晚,罗印的人都撤了,只留岳连城一人看东西。岳镇山与罗印当面都把箱子打开,罗印一一清点。当打开书画箱子清点时,却少了一样东西,可把岳镇山吓得是魂飞魄散——少的正是王羲之的《时雪快晴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