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与两人闲聊了一阵,实在是无聊至极,全部道些边角余料八卦之类,正要起身告辞,忽见二楼咚咚上来几人,皆是红衣短打装扮,修辞脑海中划过几丝印象,猜测对方乃灵鳌峰弟子。为首那人将剑搁置在桌上,眸光中略带杀气的扫过四周,其余人纷纷落座,本来空寂的二楼顿时人满为患。
简峰鸣姿态闲适的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咕噜几下全数灌进肚子里,随即将空碗砸在桌面上,语气狠厉道:“我到底哪里不如胡朝事了?憨头憨脑,遇事晃悠悠,这般性子,为何诸位师伯一再力荐他当掌门?”
旁边一人殷勤的为他再度添水:“师兄消消气……不过话又说回来,胡师弟虽然看上去愚笨,但他的武功确实在年轻一辈中……”那人刚要说完,见简峰鸣扬起手要扇,吓得连忙收回后半句话,挡着脸硬生生给掰成了:“其实真的也不咋滴……”
简峰鸣语气阴冷的扫了众弟子一眼:“我现在没功夫跟你们闲扯。这几****得到风声,因为冠林台比武一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顾修辞在武林同道面前出尽风头,各大门派事后都觉得失了面子,又畏惧他为魔道中人,现皆已派出人手去绵山派打探虚实,是神是魔,过几日便知分晓!”
正说到激动之处,忽然一转头,与方才口中提到的顾修辞视线隔空交汇,两人均是愣了一阵,还是简峰鸣先反应过来,提起碗耀武扬威:“原来是你这个偷马的小子,害我当日足足走了半日才借到马匹,今日非要揍你一顿方泄心头之恨!”
顾修辞还沉浸到他刚才那句“各大门派皆已派出人手打探虚实”信息之中,见对方带着人马气势汹汹的赶过来,无意挑起争端,撑着窗台,从二楼一跃而下,瞬间离去,留下简峰鸣等人气急败坏的捶打窗台。
修辞在路上越想越不对,这几日忽然涌出来那么多闲杂人等混进绵山派,原来里面还有这层原因在。思及方才简峰鸣说的话,事后想想,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此事必须即刻通知几位师傅,如果让这些人偷学到本门绝学,恐怕还未在江湖中混出名堂,便会夭折腹中。
他正要雇马匹疾驰回山,从斜刺里钻出来一名乞儿挡在前方,一大一小横在道路中央干瞪眼,那乞儿开口询问道:“前面可是沉香寨寨主顾修辞?”
修辞一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忽然福至心灵,印象中好像记起了这么一回事,遂笑笑,斜睨着他:“小儿何事拦道?”
那乞儿火速递出一封书信,讨要了铜板便自行离去,修辞心中疑惑,下得马来,依马而站,缓缓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前两段充满懊恼不甘:本人虽不才,全凭少时念过几本混账书,但遇事全无用武之地。
说到后面语气急转直下,变为:那日虽受雇于沉香寨,但与雷家堡一众豪侠一见投缘,恨不能当场结为父母兄弟,是以琵琶别抱,另投明主,而当日受雇之银两,还望寨主即刻前来讨要,从此一别两清,各生欢喜!
修辞看完,又再读了一遍,才明白对方的意思,想清楚前龙后脉之后,不觉脱口而出:“有没有搞错?!!”这白面书生居然又被雷家堡的人给抢去了!!
修辞一心想回绵山告知众位师傅,本欲不搭理此事,可经过野坟头之时,正巧又碰见了雷家堡那伙人,旁边左右开弓架着那位白面书生,好言相劝道:“马师爷,我们派人送去沉香寨即可,在这里干等着,风有些大……”
那白面书生眼神微动,义正言辞道:“我马苦寒堂堂状元郎,说一不二,既然已经打算另投雷家堡,必定要与对方交代清楚,以免那伙人找上门来,给弟兄们添麻烦!”
顾修辞耐着性子听完,顿时摇头苦笑,将一干人等给打跑之后,那位状元郎涕泪交加:“想我马苦寒一生饱读诗书,十年寒窗苦读方能金榜题名,本想着这次回家省亲能够光宗耀祖,没想到碰到这两伙恶徒,屡陷囹痦,不得脱身……幸亏我机智,懂得通知顾兄前来,要不然为弟这一世不见天日矣!”
顾修辞见他心情沉郁悲痛,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又将其带回绵山。刚一踏入中庭,庭中习武众人马上停止练习,纷纷转过头来看着顾修辞。文冠一见是他,心中大喜,笑着迎上来。修辞心中疑惑,不动声色,暗中打量一干人等。
这群人懒散者有之,干坐在走廊上,双手抱膝;泼皮无赖有之,几人围桌而坐斗蟋蟀玩的不亦乐乎;而中间那群人,在日光下烤着,露出半截粗壮的臂膀,眼神阴郁,周围来往人员,时不时交头接耳,间或谈论些什么。
修辞皱了下眉头:“不是说好将这些人送往那处员外宅邸么?”
文冠生性耿直,见他似乎不乐,面色有些尴尬:“这群人野性难驯,其中一些人愿意前往,而剩下这批人说什么也不愿再前往,我只好教他们一些粗浅功夫以期度日。”
修辞正待要说些什么,中庭几人似乎要走上前来,那马苦寒哎呀一声大叫起来,原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石头,摔了个狗啃泥。修辞和文冠将人扶到厢房休息包扎伤口,见他意识昏沉,遂将文冠拉至一旁,告知了在茶楼听说之事。
文冠频蹙眉头,不可置信:“岂有此理,竟有这等事?”
修辞叹息着点头,着实为这群人的手法所不耻:“有什么事情可光明正大的前来拜访,非要弄这些阴暗见不得人的手段,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算什么名门正派!”
修辞经过几日的明察暗访,锁定了几名可疑之人,躲在檐角柱子后面,正要施狠手逼问一番,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马苦寒拉住胳膊,一把拖至房间:“顾兄倘若当面问出来,教这些人难堪,他们回本派颠倒是非,尽说些绵山派不好之事,到时候顾兄与各大门派产生矛盾,日后将如何自处?”
修辞满心烦躁,正想说这样也不行那样不行,究竟能怎样之时,忽然转念一想,回头看着马苦寒:“不对呀,你那日并未真正昏睡?”
马苦寒一把摔开他的手臂,面无表情道:“我若不事事小心,处处谨慎,被那伙强盗抓去,现在焉有命在?”
顾修辞没好气道:“那依马兄之意应当如何?”
马苦寒得意的扬起笑容,斜睨了他几眼:“若想我教你,倒也不难,只是前提是你需护送我回长安。”
顾修辞看着他,双手抱胸:“马兄的算盘打的可真精!我堂堂绵山派掌门护镖费用可不低。”
马苦寒接的很快:“为弟一个主意价值千金,怎样?听还是不听?”
修辞在陵王府呆过一阵,深知这些文人力气没有,满脑子有的都是鬼主意,他懒洋洋的一挥手:“说!”
“此事涉及到贵派与其他门派的关系,就好比唐朝与各藩镇将领的关系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将事情扩大化……”还没等他说完,顾修辞不耐烦的一挥手:“说重点。”
“就是你今晚召集众人,事先不要透露要干什么,等众人到齐了,你就当面挑明,你已经知晓里面混进来了各派弟子,你给他们一晚上的考虑时间,今晚大门不锁,凡知难而退者一律不追究,若明日还不愿离去,便权当自愿留下作绵山派弟子,如若过了今晚屡教不改,屡次传送本派机密消息,一经查究,严惩不贷!”
修辞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越想越觉得此计行得通,不过还是有点小小的疑惑:“不过马兄的严惩不贷是什么意思?究竟怎样个严惩不贷法……”
马苦寒转身就走,扔下一句:“前面那一段是定金,你护送我回长安后,我再付完尾款,免得到时顾兄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