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崎岖的山路中行了十几里,路过一条小溪时,就地饮马歇息,才刚下马,隐藏在茅草丛中的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正是阴魂不散无尘馆的人,那名手执权杖的银发老者也在其中。
梁乾伸手拦住众人,抱拳道:“我几人本与贵馆并无深仇大恨,几位又何必苦苦相逼?”
那老者手持权杖,“登登”几声,边走边移动权杖,阴沉沉道:“你徒弟杀了我张师弟,还想活命?!”
修辞听到此话,心中咯噔一声,颤声道:“张馆主死了?”
李寂冷哼道:“那也是他技不如人,怨不得我们,怎么难道在那种情况下,只允许你们痛下杀手,就不允许我们还手么?”
曾霜草拉了拉李寂的衣袖,正待要说什么,旁边的季清鸥缓缓道:“素来听闻无尘馆不理武林中事,现在却一而再的追杀无辜之人,传出去岂不是有违武林道义?”
那老者手杵权杖大笑几声,目光冷若冰霜:“我无尘馆近年来是不大理武林之事,但也不允许武林中人欺压在我门人头上而坐视不理,怎么?你会元山庄今日是要管闲事不成?”
旁边一名弟子冷冷道:“执事大人少跟他们废话,他们杀了张师叔,今日就让他们血债血偿!”话刚说完,旁边的两名童子出手快如闪电,左右开弓连扇了那人几巴掌,速度之快,几乎只见到几道掌影,众人见这名老者手下的童子出手如此不凡,皆暗暗心惊。
“执事大人心中自然有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
那人摸着红肿的脸颊,支吾着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我那张师弟平日里为人是有些嚣张,但罪不至死,你们当日不应该置他于死地,我本欲只想与他出一口气便罢,可他竟然死于非命。这仇,身为师兄的我,不能不报,既然你们请了帮手,那就一起上吧,倘若赢了老夫,老夫自当让你们离去。”银发老者语气陈缓道。
季清鸥抱了抱拳,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得罪了!”
那老者轻笑几声:“都说归邪掌乃麒麟掌的克星,今日老夫就要好好见识见识!”说罢,攻上前来,麒麟掌讲究内功精气,掌法刚烈雄劲,夹带着猛兽般的气势和力量,擅长主动出击,而归邪掌虽然脱胎于爆烈刚强的浮屠九级,但因为乌景酣本人心性淡泊沉稳,所以招式中往往平实而无花俏多余,却后劲十足,一式未完,另一式早已洞悉敌人动机事先做好了防守,招式灵活而有节奏,讲究推搡腾挪,以力打力。
虽然季清鸥天性聪慧灵敏,上会元山庄短短几年便掌握了归邪掌精要,武功在武林晚辈中已属中上,所以乌景酣才放心让他下山。但乌景酣没有想到的是前来追杀的这名老者乃名列无尘馆前五的绿袍尊者,修为上到底更胜一筹,所以越打到后面,在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渐渐体力不支,勉强靠着灵活的招式苦苦支撑,但再打下去必败无疑。
梁乾几人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只恨自己武功只剩下不到五成,又偏偏是残废之躯,求人帮忙自己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哇——”的一声,银发老者双掌径直打向季清鸥,后者勉力腾开一掌,没料到对方此为虚招,突然曲肘劈向他的后背,只听一声惨叫,季清鸥痛苦的跪倒在地,那老者目中寒光一闪,正要打下另外一掌,被修辞半途截住。
“是你——”绿袍尊者眯着眼看着突然横出来的一只手,眸中杀气闪动:“今日就用你的命来祭奠我师弟的亡魂!”说罢,全副身心都放在了修辞这边,修辞方才在一旁观看良久,焦急之下隐隐约约好像领悟了归邪掌的某些要领,融合浮屠九级的部分招式,竟然也能抵挡那名老者爆烈的攻势。
“师傅,赶紧带着季大哥先走,我随后就来。”修辞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遂三派武功糅杂在一起,全凭眼前的情况胡乱接招,那银发老者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没有见过如此混乱又奇怪的招式,但又颇为不甘心,招式愈发阴毒狠厉。
梁乾放心不下修辞,命令曾霜草带着另外几人先行离开,自己拔刀朝修辞这边跑来,与修辞互为左膀右臂。
曾霜草担忧的看了一眼厮杀中的三人,狠下心肠扶着季清鸥朝前面奔去,那两名童子见状“哗”的一声,抖出腰间缠绕的铁链,单手一挥,那铁链宛若有生命般蜿蜒着朝几人卷来,曾霜草与李寂徒手接住,试图与对方拉锯,对方冷笑一声,募然一松,那铁链又凭空长了好几米,原来是条特制的伸缩铁链,诡异至极,几人被团团困在铁链中,缠绕了好几层,全身无法动弹。
其中一名童子笑道:“不给你们点苦头吃吃,不知道这千尺悬魂锁的厉害。”话音刚落,两人手执链头,募地一抖,强大的真气带得铁链噼啪作响,待到达几人身边时化为千钧之力,几人被震得五内俱损,纷纷口吐鲜血。
修辞本就打的非常狼狈,见此情形更是大为分心,大叫一声“师傅”,想要脱身过来救几人,无奈却被那银发老者不依不饶的缠住,身上连中了那老者几掌,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老者,又看看那头身受重伤的几位师傅,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恨不能变身一把利剑直刺对方,双手无意间触碰到旁边的茅草尖,他垂下视线,强迫自己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轻易展露自己的想法,这是明若当年对他说的。
那老者见他再无还手之力,在原地哈哈大笑两声,伸掌袭来,修辞目光一寒,抓住旁边的茅草直接刺向对方的眼睛,由于那丛茅草乃新生,边缘与叶头十分尖锐,修辞小时候在苍南被萧深藻捉弄过,弄得当时双手满是血,所以对此物印象十分深刻。
那老者猝不及防,捂住眼睛之时,单脚踢起搁置在地上的权杖,朝修辞面门劈来,修辞翻滚着身子狼狈躲过,旁边的童子见状焦急的扶住老者。
“主人,主人!”
修辞乘机逃到被铁链困住的几人身边,双手执着铁链用力往外一扯,铁链纹丝不动,他见两名童子注意力全被老者吸引去,手握着铁链运气一荡,那两名童子猝不及防,铁链脱手而出,困住几人的铁链脱落在地上。
“快走!”修辞挡在前面,眼睛注意到两旁茂密的茅草,蹲下身子随手扯了几丛打成结,运力扭成麻绳状。
那两名童子目光冰冷的站起来,齐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说罢,那对铁链又畜势待发的朝几人缠来,修辞单手执住草绳的一端,凌空一甩,那茅草绳与铁链在空中狭路相逢,在双方手中宛若长蛇般乱舞,叮叮有声,修辞稳住下盘,双脚一跺,那本已经结成一团的茅草绳又分裂成数根,叶片脱落,只余下中间锋利的叶梗朝两人攻去。
那两名童子对看一眼,齐声道:“躲”。话音刚落,叶梗纷纷钉入旁边的树上。
修辞见机不可失,纵身一跃而去。
很快追上奔逃的几人,曾霜草三人见他无事,均松了口气,易木彤摊开修辞的手,只见他双手血肉模糊。原来刚才情况危急,他扯茅草的时候被边缘割伤而不自知。
“可怜的孩子,疼不疼啊?”易木彤满眼心疼道。
修辞缩回手,装作无事般淡然道:“皮外小伤,不妨事!”
几人躲入旁边岔路的小竹林,四周环山,细竹蒙茸,不知为何,中间一块空地上却寸草不生,露出干燥的浅棕色的土壤,旁边的竹子皆围绕这块圆形空地密密麻麻生长,最边上长着一圈不知名的紫色植物,修辞心中奇怪,但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几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动静,齐齐松了口气,正以为那无尘馆的绿袍尊者已经走了之时,四周密密麻麻涌出来一批黑衣人,有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踱步从黑衣人后面走出来,身后依次站着赵归元,益深和火赤哈尔几人。
修辞简直目疵欲裂,咬牙切齿的唤出一个名字:“卢陌。”
“秦应时那小子的话到底可不可靠?”赵归元沉声道。
卢陌冷哼一声道:“那小子野心倒不小,不过比起他爹,他明显太嫩了点。”
“那小子是想让我们偷袭四大门派,自己在事后充当好人收买人心,好为日后登上盟主之位做准备,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的,算盘打的可真精!”火赤哈尔双手抱胸,讥讽道。
卢陌缓缓道:“他想坐收渔翁之利,世界上哪来这么便宜的事?那四大门派今日虽然并未派顶尖高手前来,可也不乏武功佼佼者,真打下来,未必见得对我们有好处,我们此番只管上去与秦燕巢谈判就好,不必理会这小子!”
赵归元冷笑道:“毛还没长齐就想飞,真是不自量力!现在武林中的晚辈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连个像样的对手也找不到,还真是寂寞!哈哈。”
原来秦燕巢是想借着秦双双之事,号令群雄前来与卢陌谈判,秦应时应该早就知道无尘馆的人和卢陌等人会过来。那这么想来,秦应时很有可能是故意引几人前来,他明知道自己与无尘馆和卢陌几人有隙,还这番言辞哄骗几人前来,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季清鸥深受重伤,有些气息不稳,手臂不小心碰到前面的石头,发出轻微的响声。赵归元手中红影一闪,赤霞鞭笔直朝这边的石头劈来,大石登时碎成粉末。几人迫不得已现身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