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霜草等人加入战局,联合乌景酣四面围攻赵归元,赵归元失去致命赤霞鞭,大感不顺手,再加上几人的联手,渐渐处于下风,边打边退,见事情不妙,正准备闪身走人。被旁边眼尖的沈流光一把拉住,央求他道:“道长,你不能丢下我!”
赵归元面上闪过厌恶的表情,左腕一翻,避开他的抓搡,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是生平最恨这群武林正道人士么,何不留下来一报当年之恨!”说完,未待对方有所反应,纵身一跃而去。
沈流光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和吴铁虎两人靠着火赤哈尔,焦急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火赤哈尔手一挥,其他奋战的随从纷纷聚集在他身边,他目光炯炯道:“乌庄主的归元掌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受教了,下次再来讨教!”乌景酣抱拳作揖正待说些什么,忽听旁边的秦应时道:“你走可以,但沈流光必须留下!”
火赤哈尔勾唇一笑,斜睨着紧张盯着他的二人,缓缓道:“在下素来和这两位并无过多交情,想要怎样处理,悉听尊便!”说完,带着一行人转身离去。
沈流光脸色一白,犹不甘心的瞪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与吴铁虎对看一眼,飞快攻向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的修辞,想要殊死一搏,紧紧锁住修辞的喉咙道:“不想让他死的话,就放我二人离去!”
曾霜草焦急的看着修辞涨红的脸,咬牙切齿道:“你若敢伤害他,我三人天涯海角定不放过你!”修辞听到此话,心中一暖,大为感动,他顾修辞何其有幸能得到几位师傅这般舍命相护!
修辞默不作声的任由沈流光挟持着往外走,心中猜测他在过门槛的时候双手会稍松,待瞅得空档暗暗握住对方食指,双手忽然施力,只听惨叫一声,对方食指被生生折断,修辞眼疾手快的反绞对方双臂,对方不得不痛苦的半跪在地上。
吴铁虎见情形不对,闪电般持斧劈过来,修辞使了招波罗揭谛,那斧头婉转几下,被前面闪现的卐真气所挡住,修辞左手擒住沈流光,右手挡住前面的斧头,脚下对准对方腹部一阵连环踢,那吴铁虎空有蛮力,加上手腕受伤,噗通一声宛若重物落地,踉跄倒在了地上,被旁边的秦应时一把拿住。
乌景酣目光灼灼的看着修辞,脸上失去了方才的欣赏之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命仆人将大厅清扫干净后,重新铺上美食佳肴。
“修辞你为何半途而返?”李寂问道。
修辞赧然一笑,缓缓道:“我走出会元山庄,忽然想到我一个人去见师娘,师娘肯定还是会让我带她过来的,何不我们一起对付完赵归元再一起过去见师娘?”
曾霜草闻言欣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满眼都是感动。
秦应时冷冷的看着五花大绑的沈流光:“给我老实交代,双双现在藏在哪里?”
沈流光双眼一闭,傲然道:“我现在说出来,焉有命在。”
秦应时闻言面色一沉,冷冰冰道:“你现在不说,也会没命!”说完,举折扇朝他头顶一劈,登时他被震得眼冒金星,鼻子唇角鲜血横流,见秦应时再度举手,吓得面无人色,爬着靠近他的脚边,连声求饶:“我说我说,那****见麻姑峰的麻姑前来三虎峰,事后神神秘秘的抬着一顶软轿走了,我猜令妹应该是被送去麻姑峰了!”
秦应时目光连番闪动,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忽然闪电般出手朝着对方的脖颈就是一劈,沈流光登时就昏了过去。
“方才听到几位说遭到无尘馆的人追杀,不妨随本人去麻姑峰一聚,家父这几日应该会赶到麻姑峰,届时几位向家父禀明事情始末,家父定当为几位主持公道。”他见修辞面有犹豫之色,接着道:“拜赵归元所赐,你几位师傅流浪多年,这次也可一并找家父说清楚,将四方门交还给你几位师傅。”
梁乾等人闻言,目光激动,当年武功被废,手足被砍,原以为永无报仇雪恨之日,没想到今日竟有如此机缘,倘若秦燕巢肯主持公道,夺回四方门便大有希望。
修辞虽然不是记恨之人,但那天他痛下毒手的情景历历在目,这次他出人意料的热情反而让人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看着几位师傅高兴的表情,也不好当面拒绝,只推说想一想。
“顾少侠,我家庄主有事希望私下一叙,还请公子随我过来。”修辞跟众位师傅告辞,跟着小厮穿花拂柳,来到一处凉亭。那人叫他在原地等候,修辞在凉亭中央的石桌上坐了下来,
方才一番争斗,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夜半凉风袭来,吹得周围布幔沙沙作响,月色弥漫,影影绰绰,顿觉俗虑渐清。
修辞端坐良久始终不见主人前来,又觉自己一介晚辈在对方未来之前先行坐下,未免有失于人。想到此才刚起身,忽觉后背掌风袭来,急忙反手格挡了几下,呼呼后退几步,身形方定,转过身子定睛一看,是一名来历不明的蒙面黑衣人。
因为很小的时候在光王府亲眼目睹过明若被黑衣人所擒,心中对黑衣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畏惧感,总觉得对方有备而来,深不可测,是以还未真正动手,气势上就先输了一大截。修辞慌不择路的狼狈抵挡,苍南派的功夫与浮屠九级还有初学的关氏剑谱齐齐混杂在一起使将出来,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胜在出其不意,又时常不按牌理出牌,似乎激怒了对方,对方亮出狠招,单手绞住修辞的双臂,另一只手朝他的后背大穴戳去,这下倘若修辞想不出招式抵挡,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千钧一发之时,修辞福至心灵,潜力被激发了出来,使了招浮屠九级中的“般若明鉴”,其余缺失的招式融合苍南剑法与关氏剑谱精要补了上去,连他自己也暗暗觉得惊奇,他一直以为残缺的浮屠九级除非找到另外两部分,否则难以发挥它原先的功力,没想到只要抓住了精髓,招式可以随人灵活贯通,进行外来的增补和替换,照样威力无穷。
修辞收掌之时,那人被震得飞出去老远,躺在地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半响也不吱声。修辞满腹疑惑,忽然脑中一闪,眯着眼睛寒声道:“你是益深?方才混战的时候你刻意躲入幕后找时机偷袭,好个卑鄙小人!”
那人轻声浅笑,一把摘掉脸上的黑巾,讥笑道:“想当年你不也为了保命,出卖你师兄致使对方无辜丧命,这样说来,真是彼此彼此!”
修辞明知道他是故意刺激他,但他却一句也无法反驳,只觉浑身如火烧水淋,五雷轰顶,虽然自己时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内疚自责,但经过对方这样赤裸裸说出来的时候,那效果瞬间增倍,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似要跌倒一样,沉浸在无尽的悲哀愧疚当中。
益深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目中寒芒闪过,左手慢慢伸进袖子,面上凶光浮现,一阵狂风骤雨,密如细雨的暗器朝修辞天罗地网般射了过去,修辞沉浸在剧痛当中,有些猝不及防,见势慌乱的展袖挡掉几枚,忽觉胸口刷刷钉了几下,低头一看三枚银色镖头旁黑色的鲜血溢出。
修辞顿觉头晕目眩,身子摇晃,额上冷汗淋漓:“我真笨,居然上你的当,与你这个人谈什么卑鄙!”
益深大笑,黑暗中呼呼飞来几人,迅速靠拢在他旁边,他冷冷的扬眉道:“你小子今日不除掉,他日定当是心腹大患!”话音刚落,那群黑衣人持剑一轰而上,修辞受伤在身,勉强挨了几剑,头晕眼花,眼见着白晃晃的剑刃朝自己劈来,心想,这下完了,死定了。
“砰砰”两声,剑光激荡,想象中的剑刃没有插入自己身子,他缓缓睁开眼睛,见乌景酣一人孤身站在前方,方才还在那群黑衣人手中的剑此刻被他全数夺在了手里,“碰”的一声,一股脑儿全部投在了地上,他盯着益深等人面如寒霜道:“败军之将,还敢深夜在老朽府上撒野!”
益深看了眼远处明灭闪动的灯火,知道已经惊动了会元山庄的人,他内心冷笑一声,这乌景酣明明早就来了此地,却偏偏隔岸观火,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很乐于见此结果,他眼色一闪,收到命令的黑衣人点了点头,纵身一跃,一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岳父,要不要追上那群人?”季清鸥持剑上来过问,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看向修辞。
乌景酣摆了摆手,侧首道:“今日你也累了,回去多陪陪红素,我有事要问这位小兄弟。”
季清鸥抱拳答是,临走前又投来一记眼神,说不清是关切还是其他,修辞心中疑惑,但又不好发问。自己封住胸口大穴,又坐在原地运功逼毒,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铁齿蜈蚣的缘故,那涂了毒的银镖并没有迅速在身体里蔓延,运功逼出几口黑血后,已经无大碍。
乌景酣命人在凉亭摆上酒席,两人对月小酌,本应是良辰美景,雅士风流,但两人心中皆藏着疑惑,又不知从何开口,所以气氛反而有些不自在。
“顾少侠今日人才风流,武功卓绝,令乌某大为佩服!”乌景酣举杯道。
修辞哪里受过这等赞美,顿时臊的满脸通红,支吾道:“多谢庄主赏识,不过今日修辞实属侥幸,我能识穿赵归元的赤霞鞭乃是因为小时候见过此物,所以才有所防备,若真正说能应付赵归元实在是庄主的功劳,修辞不敢担此虚名。”
乌景酣哈哈一笑,并没有反驳,忽然举杯站了起来,背过身子靠柱站着,修辞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语气低沉了几分,客气又生疏道:“有件事老朽疑惑良久,冒昧问下,顾少侠的武功师从何派?”
修辞听他主动问起,心中大石反而落了地,诚恳道:“实不相瞒,此次修辞与几位师傅上贵庄是为一件事而来,这也是在下心中疑惑之事。”
“哦?此话怎讲?”乌景酣转过头来,目光讳莫如深。
修辞也站了起来,目光直直的看着乌景酣道:“我师徒几人遭到麒麟掌的人追杀,听闻贵庄的归邪掌是此掌的克星,所以想来请教帮忙抵御敌人,可我在酒馆遇见乌小姐,见她和您方才使出的归邪掌,很像是我师父的【浮屠九级】。因为方才人多,修辞不敢贸然相问,现在还希望庄主如实相告。”
乌景酣脸色微变,半响默然,目光急速转换,喃喃自语道:“浮屠九级?”
修辞点头道:“当年我师从慎智大师,他临终前曾悟出一套掌法名为【浮屠九级】,后来为赵归真师徒和监察使卢陌所觊觎追杀,被光王相救,后来慎智大师为回报光王救命大恩保护其上皇宫,而留在光王府的我和师兄们同时遭到了卢陌等人的偷袭威逼交出秘籍,迫不得已之下,法澈师兄将秘籍一分为三,自己前去皇宫接应师傅,就再也无消息,修辞手中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残籍,因见庄主使出的归邪掌招式内功非常像浮屠九级另外一部分,所以有此一问,还望庄主不要介意。”
乌景酣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古井无波道:“顾少侠对老朽一陌生人随口吐出这般机要之事,可见心性之单纯,但恐怕让顾少侠失望了,此套归邪掌乃是吾辈祖上代代相传,不可能是什么浮屠九级,更何况我会元山庄与那长安千里之遥,断无同宗同源之说。”
修辞听了大失所望,正还待问些什么,乌景酣明显已经没有再交谈的兴致,缓缓道:“今日天色已晚,老朽唤小婿清鸥送几位下山。至于相救一事,江湖上能人异士何其之多,老朽年迈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几位可以让应时向秦盟主说明此事,相信到时候秦盟主一定会还各位一个公道。”这番言论下来,非但不接受帮忙,言语中竟然还有逐客之意。
修辞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心情,内心不自觉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如此,今日多谢庄主款待,修辞就先行告退了!”
待修辞走出去很远了,乌景酣还保持着一个动作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旁边的老仆人急匆匆的从假山后面跑来道:“庄主大事不好了,放在密室中的归邪掌秘籍被大小姐偷偷拿走了。”
乌景酣脸色大变,面色又惊又怒,青白交加,怒声道:“岂有此理,这丫头定是偷听到我两的谈话拿去送给顾修辞了,快点上火把,随我上前去追讨回来,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
三位师傅决定跟随秦应时上麻姑峰见秦燕巢说明真相,关丁远觉得没意思就自己先走了,修辞心中虽然不大乐意,但面对众人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怕在麻姑峰正好碰上死对头卢陌,又不放心让三位师傅单独前去。左右为难稀里糊涂的就已经在了往麻姑峰路上。半途中正好遇上了悄悄潜上来的易木彤,梁乾上上下下的打量妻子,目光里是又惊又喜,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前走,修辞看着他们,满脑子都在安慰自己,有秦燕巢在,卢陌和秦应时应该也不能拿自己怎样。
走了大概一两里路的样子,忽听黑暗中传来“驾驾”之声,有人驾马在林中乱闯,众人立刻警惕的回头,月色中只见一名妙龄少女利落的自马背上翻下来,指着修辞道:“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修辞不明就里,几位师傅但笑不语,点点头让他两人在不远处说话。修辞见她气喘吁吁,半弯腰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妈呀,晃得我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
修辞边帮她拍着后背边说道:“当然啦,马儿在晚上看不清楚路,有点惊慌,你还那么用力的用鞭子抽它,不把你摔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乌红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人家这趟可都是为了你,还在那儿说风凉话,拿去——”她递给修辞一个布包袱,修辞不明就里的打开,剥开外面的两层布巾,只见里面放着一本蓝皮书籍,上面用大字写着:“归邪掌精要”。
修辞惊得一跳,着急的问她:“你这是偷来的吧?趁你爹还没发现,赶紧放回去!”不久之前修辞言明来庄之意,乌景酣丝毫没有搭救之意,此刻又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送来秘籍,肯定是乌红菱偷偷拿来的。
乌红菱闻言气的七窍生烟:“什么偷来的?!!我爹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你少在这里唧唧歪歪,赶紧拿着!”
修辞连番推拒:“你怎么知道我要看归邪掌?你刚才也在花园凉亭那里么?”
“对呀,我还以为我爹要招你当我家的女婿呢,我觉得你这人胆子又小又懦弱又吞吞吐吐,哪里配得上我乌红菱!况且我幼时曾发过誓,此生非盖世英雄不嫁,你呢,我是万万看不上的,正要上去找我爹理论呢,就听到你和我爹说了那么一番话。”乌红菱想也不想的就承认了,正常人家的闺女倘若提到女婿之类定要娇羞一番,她自幼娇生惯养,又甚少在江湖上走动,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言行举止间反而透出一抹娇憨坦率。
修辞见她性情直率,言语之间犹带着一抹孩子气,大家闺秀难免有些娇蛮,但看得出来她心地十分善良。他将包袱放到乌红菱手中,一本正经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是很想凑齐【浮屠九级】另外两本以圆师兄之意,但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浮屠九级在你爹爹的手上已经有了全新的发展,融入了你爹爹的多年来的练武心得,已经成为了独门独脉的一支流派,我不应该自私的叫他交回,这对你爹爹来说十分不公平。”
看着乌红菱错愕的表情,修辞又道:“实不相瞒,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无法参透其中的奥妙,导致浮屠九级在我手中如同死水一般,发挥不出它原有的威力,反而是令尊以区区三分之一的残籍汇合百家之长,形成全新的归邪掌而闻名武林,这才是叫我最为佩服的地方,也是我师父乐于见到的景象。总比放在我手中就此没落下去的好。”
这番话他事先也没有仔细思考过,此刻说出来,反而觉得心中松了口气,大概这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与其放在他手中没落还不如交给真正有能力有正义的人去经营,而乌景酣无论武功人品均为武林翘楚,放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修辞很放心。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回去师傅们那边搜刮了一通,又快速跑回来,塞给乌红菱一样东西。
乌红菱愣愣的打开一看,是一本泛黄而且没有封皮的书籍,她几乎是立刻想到:“浮屠九级?”
修辞点了点头,叹道:“这书放在我手上没用,还不如交给乌庄主,希望他能让浮屠九级武功发扬光大,麻烦姑娘一并带回去交给令尊!”
两人正絮絮叨叨说着话,不远处的灯火忽闪忽灭,两人一惊,快速看向来人,曾霜草他们也不明就里停止了说话,向这边走来。
不远处有一行人挑着灯笼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乌红菱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的人,嘴里嚷嚷道:“完了完了,爹爹肯定是发现了,来追我来了!”
“乌庄主,你何时来这里的。”曾霜草对着二人背后,诧异道。
修辞与乌红菱迅速回头,见乌景酣赫然矗立在前方,神色似羞似愧,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修辞,转身对着林子中的众人拱手道:“是乌某失礼了!这么晚了各位不妨就在敝庄住上一晚,明天赶路也不迟!”
说罢,也不待众人分说,半强迫半客气的将人迎回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