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欧阳风命令保安公司的人到处搜寻陈希的时候,陈希和林萧熙正在一辆破旧的桑塔纳里面,陈希开车,林萧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梦梦,”陈希看了看林萧熙美丽的侧脸,淡淡道,“你还是那么漂亮。”
“陈希,”林萧熙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有一种弱弱的鼻音,“我感觉像在做梦。”
“不,我是真的,我找到你了。”陈希笑了笑。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有上这个高中?什么时候有的车?什么时候考的驾照?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过得好吗?”林萧熙的嘴巴就像连珠炮一样,不间断地喷出大量的问题。
“这个故事可太长了,”陈希呵呵一笑,“让我慢慢说。”陈希以自己的视角,向林萧熙讲述了他所知事情的另一面。
“明叔叔出事的那天,我爸爸和他一起出去喝酒。我还记得,那天他出去的时候,我还让他买些桃酥。梦梦,记得吗?小时候咱们俩都喜欢吃这个。我还记得,你有一件玩具,从不肯借给别人玩。这么多小孩之中,只有我可以碰它,就是因为我把一块桃酥让给了你。”
“我还记得,他说,好,儿子,等我回来。”
“可是等他回来的时候,没有带回来桃酥。爸爸回来了以后,就直接跑到你们家。后来,我听议论的邻居才知道,有一伙儿绑匪把你爸爸绑走了。当时我爸爸身上都是血,还有很可怕的伤口。原来他是和明叔叔分头逃跑的,只是明叔叔没能逃掉。”
“可是没有人联系我们,也没有人索要赎金。明叔叔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候街坊邻居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我还记得,有一次放学,有两个小孩说明叔叔是干了坏事,被警察抓去枪毙了。那天我真是气急了,抓起一根树枝就冲上去了。我们三个打得满脸鼻血,衣服破了,还擦伤了好几处。那时候你胆子真小,就一直站在旁边,傻傻地哭。”
“后来,你就搬走了。临走的时候,你告诉我,要一起到这个高中读书。我还记得那天天气晴得过分,车尾漫卷着灰尘,可是到了下午,就开始下大雨。那天晚上,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你,从咱们一起玩玩具的时候,到咱们一起上学的时候,再到你走的时候。”
“那天夜里,我梦见你了。我梦见你背对着我,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可是怎么也够不到。我费尽力气,跑啊跑,喊啊喊,可你就是不说话,也不回头。你走了以后没几天,又有一个人去了你家。那个人穿得很好,开着一辆很漂亮的车。你妈妈可能认识他,把他让进屋子里了。”
“后来不知怎么,几分钟的时间,屋子里突然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我听见你妈妈大声让那人‘滚出去’。后来那个人出来了,我看得出他情绪很激动。不过他没有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就开车走了。”
“那个人来的那天晚上,你妈妈就突然搬走了。听说是要去找你爸爸。当时她联系不上你,所以写了一封信,然后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地址。她说,如果你回信了,就把回信寄到这个地方。可是始终没有等到你的回信。”
“第二天那个人又来了。可是你妈妈不在。那个人又向我们打听了几句,还问了你妈妈的去向。我爸爸妈妈没告诉他,只说不清楚。”
“再后来,日子就平静下来了,一直到两年以后。那天天色很阴沉,爸爸不在家。下午的时候,妈妈接到一个电话,随后立刻就带上我,出门打车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我看到了爸爸。他身上多处受伤,有刀砍的,甚至有枪打的。我当时害怕极了,妈妈也很惊慌地流泪。医生拿来了病危通知书,要家属签字。可是妈妈手抖得厉害,说什么也写不下去。”
“送爸爸来医院的那两个人说,爸爸被一群黑社会分子抢劫了,结果他反抗,打伤了其中一个。于是其他人就把他打成了这个样子。幸好他们路过,发现了他,于是把他送到医院来了。”
“当时的我还小,可是我不傻。假如他们真的是在爸爸出事以后偶然发现了他,那么他们怎么知道是抢劫呢?那天的天气就和今天一样,还没到天黑的时候,可是天色黑极了,似乎立刻就会下雨。当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正在爸爸的床边看着他们,这时候划过了一道闪电,我正好看清了这两个人的脸。”
似乎是为了响应陈希的话,车外的天顶突然降下一道巨大的雷霆,伴随着击破金石的巨响,吓了林萧熙一大跳。
“当时爸爸意识还清醒,但是已经说不出来话了。那一声惊雷似乎唤醒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拉着我的手,看着妈妈,默默地流着眼泪。别人都以为他这是自知命不久矣的诀别,其实,他握着我的那只手,大拇指在我的手心偷偷地写字。”
“这个游戏我小时候经常和他玩,我记得咱们俩也没少玩。他当时在我手上写的是一个‘明’字和一个‘死’字,之后他又画了一个叉。”
“后来我仔细揣摩,明白了他的意思。梦梦,我爸爸知道了一件事,就是你爸爸没有死。可惜他自己随后就被人杀害了。我当时萌生了一个想法,就是要为他报仇。抓走明叔叔的人,肯定和杀害我爸爸的人是一伙儿的。”
“可是我该怎么报仇呢?我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入一个黑帮,然后培养我自己的势力,最后干掉这些人。”
“梦梦,你似乎成长了很多啊。小时候看三个小孩儿打架都会吓哭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了听到如此多的凶杀还能保持镇静的大人了。”
“有吗?你接着说吧。”林萧熙淡淡地笑了一下,心里却想起了那次和欧阳风练胆的经历。
“之后的一年,我不停地报各种武术班。我假如这种班的唯一目的就是学习如何打架。我开始像疯了一样,拼命找人打架。到后来有一些水平平庸的教练也不是我的对手。后来,学校里的痞子生都被我打怕了,我就开始和混社会的小混混打架。”
“很多小混混都是外强中干的家伙,和他们打架,往往是刚刚热了身,他们就逃跑了。结果有一次,我惹上了黑帮。”
“那不过是个依附于大黑帮的三流小帮派,甚至连黑帮都不算。他们不过是个和黑帮有点关系的痞子小团伙罢了。我在酒吧和他们发生了冲突,他们帮派一共十几个人,不到三分钟就全被我打趴下了。这个时候,我见到了小五爷。”
“小五爷是洪五爷的儿子。他爸爸是本市最大的黑帮头目。那次他碰巧也在酒吧,看我打架下手非常狠,就想把我纳入麾下。小五爷很信任我,这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不是那种虚与委蛇的客套。他告诉过我许多道上的隐秘,把非常重要的关键事情交给我。他知道我家经济拮据,就以各种拐弯抹角的名义悄悄给我一些钱。他还替我妈妈给她的上级主管送了些钱,让妈妈有一个轻松些的工作。”
“小五爷和我年纪相仿,他是个独生子,家室环境很微妙,小时候也没有什么可信任的玩伴。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拿我当兄弟。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我也发过誓,决不能辜负他。梦梦,你知道吗?本来我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同龄人只有你一个,现在已经变成两个了。这话说起来怪怪的是吗?哈哈,确实怪怪的。”
“慢慢地,我在道上打出名气了,小五爷很聪明,取得过许多胜利。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发展。小五爷也逐渐摆脱了他父亲的羽翼,我们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势力。”
天色愈发昏暗,终于开始下雨了。漫天雨帘中,黑色的桑塔纳渐行渐远,慢慢消失于雨中。电闪雷鸣。此时的欧阳风正坐在林萧熙家门前。尽管他打了一把伞,可是在这倾盆的暴雨之下,那柄伞就像狂风中的败叶,丝毫起不到应有的作用,那雨滴来势汹汹,几乎能砸穿伞布,欧阳风全身都湿透了。此时他身上唯一还算比较干燥的物体,就是他手中的手机。手机时钟的数字不停地跳动,可是没有电话打来。欧阳风看着脚边的雨水慢慢汇成小溪,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雷声隆隆,也不知过了多久,司机把车开回来了。他一看到欧阳风的样子,吓了一跳,打开车门就跳了出来。“小老板!”司机又惊又急,“你怎么了?”
“有消息吗?”欧阳风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种虚弱的疲惫。
“还没有。”司机道,“全城能住的宾馆旅店都找了,发现过几个可疑的,但是都不是。”
“那就再找啊!找到为止!”欧阳风大怒道,“找不到你回来干嘛!”
“小老板,你也要注意你自己啊!”
“别烦我,快滚!”欧阳风的理智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司机知道现在说什么,小老板也是听不进去的。他摇了摇头,钻回车里,又默默地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