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陈希已经换上了另一套衣服,走在了清溪镇的街道上。巧合的是,这一套衣服竟然和当初欧阳风因为林萧熙的话而买的衣服差不多,只不过陈希知道剪掉商标。他的脸上带着墨镜,手中拎着一只矿泉水瓶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外地来的游客。他的车和手机此刻都待在镇外大约两公里的一个停车场里。他的枪藏在腋下,显然是买完衣服以后把枪套什么的都拆下来换上了。
此时大约是上午九点,清溪镇一如往常的平静。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穿着些半旧不新,但很干净的衣服。陈希看起来并不着急,他慢吞吞地在镇子里踱步,仔细地观察着路人。转了几圈,陈希也看出一点门道了。别的地方,行人们各自行走的时候是看路的,他们有明确的目的地。而在某一个地方,走动的人都不看路,他们盯着周围的人看,而且总是在兜圈子。
陈希又绕着这个地方走了几圈,总觉得这房子有些面熟,可是又想不起来了。他一边走一边看,试图找出一个薄弱环节,让自己进到里面去。可是走来走去也没见有什么破绽,陈希只好停下来,坐在路边喝了点水。
当陈希正在思考办法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按住了。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要知道陈希格斗的本事不敢说一流,但是绝不是随便弄出来的几个人对付得了的。可是此刻,陈希被人贴身的时候竟然毫无察觉,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不小的惊吓。那是一个高手,而高手都知道,按人肩膀是很危险的动作。
仓促之间陈希也不敢异动,他像个普通人一样躲了一下,然后转身去看。这一看,就更恐怖了。那人竟然是许元。
陈希亲眼看到许元身中三枪,在工厂里失去了行动能力。陈希当时离开的时候,许元的血流得满地都是,已经失血过多了。想想那个样子,是绝对活不下来的。而且许元中的枪都在肢体上,而不是在躯干上。假如躯干中枪,意志力强大的人可以装作无恙,走路是看不出来的,可是肢体不行,尤其是腿,只要腿部中枪,不论意志力多强,肌肉组织受到的伤害就能导致走路不稳,这不是任何意志力能够弥补的。
陈希心知肚明,许元的实力在自己之上。若不是运气加上时机,自己先让许元右臂受伤,射击精度大打折扣,恐怕许元一个人就能把自己留下。可是许元当时已经不行了,就算欧阳风立刻回来送许元去医院,恐怕此时的许元也得在床上躺一阵子。然而这个许元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若不是此时是白天,陈希都有可能往迷信灵异之类的方向想。然而惊讶归惊讶,恐怖归恐怖,陈希的反应是一点都不慢的,他立刻开口道:“什么事?”
“这位小兄弟,”许元笑着说道,“我看你在镇上转了好几圈了,你是想找什么?”
陈希心里微微一动,他笑了笑,说:“是这样,我在网上看了几组照片,说是在这里拍的。我感觉实在是太漂亮了,正好到这里旅游,就像看看原景在哪里。”
“啊,是这样。”许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们这儿哪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还没拆的旧镇子罢了。”
“原来您是本地人,”陈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太好了,我把那些照片都打印出来了,您帮我看看,这都是哪儿?”说着,陈希的手伸向了自己新夹克的里侧口袋。许元看着陈希,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诶?哪儿去了?”陈希说着用左手微微拉起夹克的左半部分,使右手拥有了一个隐蔽的空间。手枪已经对准了许元,上面装了消声器,声音不会被听到,枪口火光不会被看见,唯一的破绽就是外套的腋下会有一个小指粗细的、带着烧灼痕迹的小洞。当然这件衣服陈希还有一样的,他可以从容地处理掉这个不起眼的小破绽,最终不留任何痕迹。
然而陈希还是失算了。当枪口指着许元的时候,许元就像一只燕子一样闪身而过,从陈希的身侧冲了过去。陈希一看对方的动作,心知拔枪来不及了,立刻松手,让手枪掉回枪套里,左手做了个防御姿态,挡住了对方前进的方向。
然而许元反应更快,他的右手一记手刀劈向了陈希的腰部,左手抓住了陈希的袖子,就像旋风一样转了个身。陈希本能地把腰部向外闪了一下,却落入了许元的圈套。
许元的手直挥而过,毫不停留。他并不尝试追击,而是反身一脚钩向了陈希膝盖后面的关节处。陈希大惊失色,然而来不及了。这一脚正中关节窝,陈希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跪了下去。
许元左脚踩住了陈希的左腿,右手再次化作一记手刀劈向了陈希颈后。陈希心知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基本上就没命了。他弓身低头,勉强闪过,随后全身向右一拧,右手搭住了许元的衣服,把他扯了下来。
乍一看好像双方势均力敌,实际上陈希已经吃了个不小的暗亏。许元那一脚踩得格外用力,陈希的整条左腿都又痛又麻。才一交手,陈希就有些站不稳了。陈希知道这个对手格外难缠,自己状态完好的时候也不一定是对手。然而此时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凌晨时候在工厂那一番打斗耗费了不少体力,状态根本就不行。此时一时大意,一条腿也不太好用了。陈希知道没法纠缠了,只好掉头就跑。
许元根本就没打算给陈希逃跑的机会,他立刻迈步追了上去。陈希瘸了一条腿,根本跑不过许元,才几步远就给追上了。许元一把揪住了陈希的后领,向后猛拽。陈希的反应非常快,他竟然直接蹲了下去,强行挣脱了许元的手。
然而陈希还有后招。他顺势向前滚动,双腿直接蹬向了许元的腹部。这一下要是蹬实了,许元甚至可能会被弄得内脏破裂。
陈希的反应快,许元的反应更快。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他竟然做出了反应。许元仰身向后,做出了一个类似铲球的动作,一脚铲向了陈希撑地的胳膊。陈希立刻做出反应,他奋力撑地,向上弹起了一段距离。然而许元竟然在滑动中抬腿向上踢去,直袭陈希的面门。陈希无奈,双手护住胸前和脸部,硬抗了这一踢。许元的力气极大,这一脚竟然把陈希给踢飞起来了。
陈希痛叫了一声,手有些不自然,似乎是伤到了筋骨。然而许元才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许元的双手扣住了陈希的脚踝,陈希飞起的时候就想一柄锤子一样砸向了许元之前立身的地面,而且是后脑朝下。
当脑袋触地的时候,陈希竟然有一瞬间没感觉到疼痛。他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眼前天旋地转,一切景物似乎只要定神就能看清,可是他偏偏定不下神来。世界失去了一切外来的声音,只剩下耳畔尖锐而平直的“嗡嗡”声。陈希挣扎了几下,勉强翻了个身,却觉得上唇一片温热,鼻子里流出血来了。
许元站起身,看着失去了反抗能力的陈希,哈哈一笑。陈希已经站不起来了,他甚至已经弄不清自己在哪儿了。此刻的陈希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他所能做的只是出于本能的扭动。
许元哈哈一笑,他走到陈希身边,蹲在他的左侧。当他看到陈希不是故意示弱,而是确实动弹不得时,便开口说话了:“陈希,你认得许元吗?”
其实陈希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可是许元并不在意,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啊,你昨晚把他给杀了。你害怕了吗?哈哈哈,你一定是怕了。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那种恐惧,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说着,许元话锋一转,声音也低沉下来了:“陈希,你竟然敢害死我弟弟,我许乾一定会替他报仇的。既然你这么快就落到我手里,作为感谢,我一定不会让你马上死掉的。我想想看,该怎么帮你舒活一下筋骨呢?”
“咳咳,”此刻的陈希多少清醒了一点,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你说你叫许……许乾?”
许乾、许元兄弟俩的名字暗含“大哉乾元”,显然不是一般人起的。可是此刻陈希一点儿探究文学的心情都没有,不,是半点都没有。他现在关心自己的小命都来不及了。陈希尝试挣扎一下,再次起身,可惜他已经做不到了。此时的他手脚发软,四肢无力。头部的重创让陈希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天旋地转,仿佛一切都已经不再稳定了。
“没错,”许乾大笑道,“陈希,来吧,看我好好给你松松骨!”
说着,许乾一把拉住陈希的脚踝,准备把他拖走。陈希扭动了几下,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法抬起另一条腿了。剧烈的挣扎是他的鼻子里又流出了不少血。血液甚至有一点倒灌进肺里,让他感到有些刺痛。又痛又晕,陈希几乎崩溃。
然而许乾刚刚转身,就看到一辆汽车正从街道的尽头疾驰而来。车子离他们只有不到一百米远,而此刻正毫不减速地撞上来,车速奇快,根本没有闪躲的距离。
许乾立刻单脚蹬墙,弹向了路的另一边。道路不太宽,那车子的速度决定了它根本不能转向,否则就要撞墙。许乾这一条,落在了墙底下。他这是在赌,赌对方不会拼着连人带车的代价跟他换命。
然而对方根本就没打算理他,一脚刹车,车子急停在陈希上方。陈希是躺在地上的,四肢都贴着地,没有被压到。这是一辆越野车,底盘高的很,没有碰到陈希。然而车停的一瞬间,许乾清楚地看到,车子的后备箱是开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