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中心区域,一座九层宫殿巍然屹立,其下部为方形建筑,各面分别以九根石柱从下贯穿而上,其上为一巨大圆形穹顶,顶部更是奇特的伫立一根龙柱石,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龙盘踞其上,蔚为壮观。
这宫殿自一千多年前建成时,便成为实实在在的城主宫,见证了龙城权力的世代变迁。而今,城主制被时代淘汰,城主宫转而成为龙城最高权力机构“联议会”及下属刑法、城防、外事、情报等各部门所在,名字也将前俩字倒了个,叫做主城宫。
今天,主城宫宫顶内,圆形宫殿大厅,联议会每周例会召开在即。联议会主席、现如今龙城最高权力的拥有者,封易看着眼前还尚空着的四个座位,内心叹息一声,回头唤了声秘书,道:“文道,今天开会,还有四位没到,你再去通知一下,就说有要事和他们商量,让他们务必过来。”
他语气稍重,文道已从中听出了些许味道,抬眼望了下场中,知道今天情况有些不同。搁在往日的话,至多有一两人缺席,而今日不仅缺席人数增加,而且缺席的人发生了变化,不定时缺席的“医圣”甘泽就不说了,向来不太缺席的孙家孙振义、驭兽家秦时明以及“苦修者”无涯三人一同缺席了,而常事缺席的沈家“浪荡子”沈逸才却早早到场了。
他心里已大致猜到了几分,必是因为今天要出什么决议,为不得罪人,这些人耍起了老油条。尽管这样,文道还是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挨个打电话再去将这几位“委员”请来。
这一请,便是半个多时辰过去,在文道的几番暗示下,其中三个委员终于现了身,而“医圣”甘泽则是怎么也联系不上,派人也不曾寻到。
终于,联议会九席委员到了八席,除却主席封易,分别是雷火土风自然之力四大家族对应的姬祝孙沈四家家主姬千流、祝龑、孙振义和沈逸才,“新晋”第五大家族驭兽之家秦时明、幻术世家叶蔷以及“苦修者”代表无涯。
封易年岁已近古稀,身心皆有些疲老,秋天已至,他咳嗽的老毛病又开始复发。会议开始不久,他就不间断地开始咳嗽,颇有些打断会议节奏,不过他德高望重,自是没人迁责他。等到例会日常事务商讨处置完后,他停顿片刻,又到:“今天例会,除了上述日常的事物外,还有两件事需要和诸位商议一下。这第一件事,便是这几日被‘天眷律’驱逐到龙城的几个人,需要我们出个处置决议。”
说罢,秘书文道便将几人资料交由几位委员。这时,姬家家主姬千流却道:“一直以来,为鼓励流散天眷者回归龙城,被人类政府驱逐回龙城的天眷者都交由外事部负责,而外事部的处理现在看来有些过于宽容,从这两年刑法部的案件统计来看,这些“回归”的天眷者是扰乱龙城治安的主要因素,占刑事案件的比例高达25%。因而,我提议,以后被“驱逐”回到我们龙城的天眷者交由刑法部处置,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此话说完,文道心下已是确定了,姬沈两家的刑法部和外事部要夺权。他暗道:这姬千流所述也是事实,且看沈家如何反应。那边,其他几位委员对此似乎也是有所知情,并不特别诧异,此时都看向沈逸才。
而沈逸才呢,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姬千流会直接从治安扰乱角度来夺外事部的权,昨天晚上三姐分明是让他今天过来保自己侄儿严风的。这突发情况,基于他平时懒散,联议会的事情参与极少,对此并没有怎么察觉,不免有些头大。
但是尽管如此,他也是心思活络之人,心知不能进行任何表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回去问他三姐沈庄茹,于是便道:“姬千流,我记得外事部负责处置驱逐回来的天眷者好像是五年前联议会定下来的,而且,是由我们外事部提议,联议会例会上出处置决议,现在被你说成了是我们放任不管,你觉得合适吗?而且,我们接纳流散天眷者回到龙城,你忘了是什么原因,这最高机密在场诸位知道的都比我早,我们的宗旨不就是包容接纳嘛,你不能因为出了点小问题,就否定我们的宗旨。我倒是想问你,如果在外面犯了点事回来就交给你们刑法部处理,就刑法部的名声,你觉得还有人选择驱逐回来嘛?还有,我对你刚说的数据也持怀疑态度,希望你能提供一个正式的书面调查报告。”
他这话说完,自以为是有理有据,可以实现时间上的拖延,却哪知姬千流面带一丝不着痕迹的嘲笑,道:“哼,我们倒是想着联议会出处置决议,可是某家某人在联议会从来不见人影,最后没法,都由某家外事部私底下处理了。此外,说到宗旨,包容接纳,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是无底线的,刑法部名声是有些严厉,所以我的建议是针对那些在人类世界犯法被驱逐回来的天眷者,而不是所有流散自己回来的天眷者。而且,我相信,刑法部会根据犯罪情节轻重来适当量刑,重的劳改,轻的可以不做处理。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保证一切都在联议会的监督下。”
说到最后,他又扔出一份文件至沈逸才桌前,道:“这就是你要的报告!我姬千流说话从来不会无凭无据。”
此时,沈逸才脸色已是有些难看,姬千流明显是有备而来,已经不是他能简单搪塞过去的了。而且,由于他平时的不作为,导致姬千流抓住他的把柄,让他一时也没办法做有力的反击了。
他思维急转中,却听一旁的祝龑说道:“封主席,此事涉及的方方面面较多,我建议还是从长计议,不可草率决断,也让沈家有个心理准备,充分商议才能考虑周全,您觉得呢?”
封易点了点头,道:“嗯,你说的是。不过,姬千流所说不无道理,现今,通过我们联议会近十年的努力,各方面的情况都有了很大的进展,这其中天眷者大量的回归处置工作繁杂,存在些问题在所难免。这件事情,希望诸位回去能认真考虑下,近期我们召开一个扩大会议再详细讨论一下。”
闻言,在场其他人都点了点头,封易这般处理,不用他们被逼着即时表态,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
姬千流内心本也知道今日之事不可一蹴而就,他初步目的已经达到,指出沈家工作的失职之处,下面在决议上才有更多的话语空间。
他盘算好这些,道:“封主席,诸位,这几日驱逐回本城的几人,王石父子有好几年的偷窃经历,而严风三人,虽然本身所犯之事并不严重,但是和我们联议会头号通缉犯“聂寒”有着直接关系,并且包庇行为明显。从我刚才的提议角度,我建议,在我们出处置决议前,先由刑法部介入协助调查一下,这样,我们的决议才公平公正。”
他这番话说完,在座几人表情都有些微妙,不过内心所思,却又不得而知了。
沈逸才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了,这件事上,他准备充分,从公文包中拿出了沈庄茹准备的说明材料,散发给在座几人,说明道:“这是外事部给这几人准备的情况说明材料,并附上了处理安置建议。王石父子偷窃多年所缺的其实就是一个正经职业,考虑父亲王石开锁技术不错,我们打算资助他做个开锁的小生意,不过如果刑法部认为我们处置过轻,我们也建议对他进行两年劳教。他的孩子王腾还小,初中还没读完,我们自然是推荐他就近入学,继续读书了。至于严风三人,第零局西区分局审问笔录、案情分析、判决等信息一应俱全。事实证明,他们包庇聂寒是因为聂寒从姬千夜手里解救了他们,而姬千夜是去替姬千海报仇、想杀两个孩子。他们三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对聂寒一无所知,只知他是救命恩人,而且还是严风父亲的故交,这点包庇行为我想刑法部就不用大动干戈调查了吧。我们建议是不予追究,让他们去贤武学院学习,融入龙城。”说到这里,沈逸才语气转而变得从未有过的盛气逼人,转而对封易道:“封主席,诸位,我希望联议会立刻形成决议,即刻下令逮捕姬千夜!”
他这一番话说完,在座众人表情又有一番微妙。文道看在眼里,他对十八年前那段恩怨自然是了然于胸,沈家四女,沈逸才亲四姐,被四族围杀,最后死于姬千海手下,而姬千海又死于严风父亲严廷手中。而现今,严风被驱逐来到了龙城,姜家十五年前已经几乎灭门,退出了五大家族,祝家也已经大变,如今在座的祝家家主祝龑在当年跟严廷关系颇好,当年恩怨两家自不会轻易计较,孙家当年出人不出力,总有回旋的余地,而姬家恩怨最为直接,不仅这些年和沈家关系紧张。更加严重的是,现在沈家却又说姬千夜去暗杀严风,沈家亲外甥,这段恩怨,怕是要继续纠葛下去了。
文道这般思索,封易却犹疑起来,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姬千夜,问道:“姬千流,你对这件事情可知情,姬千夜现在可在龙城?”
姬千流被沈逸才倒打一耙,但却语气波澜不惊道:“我并不知情,三弟目前确实不在龙城,已经失联了。”
“哼!”却是沈逸才听了他这般说辞,冷哼一声,显然大是不屑。
姬千流又道:“三弟他心中还存有仇恨,确有做这事的可能,如果他真的做了,我自不会徇私,请联议会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大是意外,尤其是沈逸才,内心是万万没想到,见姬千流如此大义,他平时虽懒散浪荡,但也是性情中人,不由得道:“千流兄你这般说,我也不能小气,刑法部若是想询问严风他们聂寒的踪迹,外事部也必定会全力支持!”
封易听着他俩的对话,点了点头,甚是欣赏,心中更是确信了一件事情。他心情大好,笑着感慨道:“很好很好,龙城有望矣!”
之后,他语气一转,正式道,:“这样,这两件事情合二为一,便由情报部全力调查,一查明姬千夜行踪及是否企图杀害严廷之子严风;二追查聂寒行踪,他所犯之事诸多,此次务必将他抓捕归案!诸位,可有异议?”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道。
封易接着说道:“王石父子,严风等五人,就按外事部的处置建议来吧!”见姬千流还待说什么,封易似已明了,将他的话按下,对他道,:“有什么需要的你让刑法部传唤他们,但要注意方式,他们还是孩子。”
姬千流虽然自视甚高,但心中敬重封易三分,只得把一丝异议咽了下去。
处理完这第一件事,封易忽然面露淡淡笑意,神情轻松不少,道:“这第二件事,便是,想告诉诸位,我打算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