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萧凉,离宫里安静得异常。
沈君华身着一身便衣站在天鸾殿内,柔情的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母妃的话还犹绕耳畔,心不自觉的微沉。怜惜的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擦,睡梦中的人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朱唇浅弯。
轻柔的抚摸着她精致的脸颜,久久看着她不舍离去,直至外面传来无影轻声的叫唤,才不得不把她的手放下,为她掖好被子,俯身在她额际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轻声呢喃:“等我回来……”
出了殿外,无影低头禀报,“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十万铁骑已经出发,预计明日清晨便能抵达荒漠。”
薄凉的唇弯起凛冽的弧度,沈君华望了眼阴沉的空,道:“你留下负责保护王妃,记住,不能让她有一丁半点的闪失!”
“是!”
秋夜的风有些瑟凉,吹拂在策马奔腾的男子身上,扬起了那一半未束的青丝。刚出城门忽的急急的勒马停下,马的前蹄高高的跃起,差一点就踏到了突然站在路中央的人。沈君华借着浅浅的月光打量着拦路的人,微微眯起了眼,语气淡然,“我可没有给你备马,你是打算跑着去吗?”
黑暗中地面的人弯起含笑的桃花眼,戏虐道,“用你这匹也是可以的!”
闻言马上的人好笑道,“几月未见,你倒学会了厚颜无耻!”
几声轻笑传来,吹了声口哨,一匹黑马便奔了过来停在那人身边,一个跃身便潇洒的坐在了马背上,笑道,“前方十万个弟兄还在等着你,再不走可就追不上了!”
话落,扬鞭催马便先行走了,后方的沈君华似有若无的勾了勾嘴角也追了上去。
天色朦胧微亮,两人终于追上了那浩浩荡荡的行军。最前方的傅隽偶然回头瞥见策马而来的人,扬手便要命令将士停下,但一声洪亮好听的声音先他一步发出,让大家不要停下继续往前。
傅隽停下让将士先走,待沈君华两人走近时才恭敬的抱拳作揖,“王!”遂又看向旁边一袭蓝衣的人微愣,“苏宇公子?你不是去云游了吗?”
苏宇戏虐笑着,“其实吧,我是没打算这么快回来的,可是离、周交战的这事传遍了兴昭各个地方,我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兄弟有难,我能不回来吗?”
沈君华淡之若然的看着渐渐露出肚白的天际,苏宇的话他自然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其实他并不希望苏宇回来,因为强烈的预感提警着他,这一次恐怕比九年前的古兽之战还要可怕!注定了是凶多吉少,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重要的人……
离宫里,顾鸢刚去看夙璃回来,派去看守嫀儿的婢女便满脸慌张的赶来,“太、太妃!嫀儿……嫀儿姑娘她……”
顾鸢瞳眸收缩,一直不安的心猛的一跳,急忙问,“嫀儿怎么了?”
“嫀儿姑娘她……她不见了!”那婢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昨日奴婢出门外拿饭,再回来的时候嫀儿姑娘已经不见了……奴婢刚要去找她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便、便睡了过去……”
顾鸢秀拳紧握,深深呼吸来平缓懆乱的心绪,随之急急去往天鸾殿,吩咐无影派人去寻找嫀儿。
无影闻言便下去唤暗卫出动找人,一向沉稳淡定的顾鸢这次也隐隐感到心慌,有种莫名强烈的不安压在她的心口很是难受,焦虑的在殿中来回渡步,心思慌乱,一不小心竟然被自己的衣裙绊了下,差点就摔倒,好在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然,她还没重新站稳,耳畔传来的熟悉声音惊得她猛地抬眸——
“没事吧?”
清冽如泉的声音,和再熟悉不过的颜,顾鸢却没有丝毫惊喜,所有的不安都沉寂了,她开口的声音都在轻轻颤抖——“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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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扎营的周国军营里,到处点着火把,四处都是驻守的士兵,还有几队兵士不断巡逻着。
一阵脚步声与明亮的灯火靠近,悄悄游蹿在营内的白色身影灵敏跃身躲到了树上,浓密的枝叶很好的掩住了她的身影,只是额间的铃铛响起的铃音还是惊动了恰巧路过树下的士兵。
一队士兵警惕的回头四处张望,树上的人儿也丝毫没有紧张之色,很淡然的缩起还露在外面的脚,树下的人寻找无果便又离开了去。待他们走远嫀儿才跳了下来,冷漠的神色没有丝毫温度,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袖中的白绫已经甩了出去,正欲逃开的人被直直勒住了脖子,想呼救却无法发声,只能硬生生的被拖了过去。
美眸危险的轻眯,拽着快窒息的士兵,冷声问,“顾凌枫在哪儿?”
士兵挣扎着说不上话,只能张口嘤呜着,嫀儿微松了手中的白绫,他才得以喘气。胆颤心惊的颤着腿,差点跪了下去,原本只是出来解手却不想遇到了偷闯的刺客,还没呼喊出声就被抓住过来,可见这女子非同一般!
嫀儿等不到回答,不耐烦的蹙眉,松开了白绫,五指却掐住了他的脖颈,“问你话呢!”
“侠、侠侠女饶命!”士兵吓得说话都结巴,“小、小的并不认识您、您说的人……”
“撒谎!”嫀儿凌厉低喝,勒他的手又紧了紧,眼看他就要窒息,士兵终是撑不住的松口,“他、他不在……不在营中!他一、一直都、都是跟罗门尊主在……在一起……”
嫀儿眸色微沉,手微一用力,手中的人便痛哼一声断了气,把人丢在旁边的丛里便悄然离开。
虚灵岛上,一袭素衣如雪的君子玉站在院中眺望远处昏暗的天空,神色不复昔日的温润,深沉带着淡漠。
楚玥做好了饭在摆着碗筷,喊了几声君子玉都没有得到回应,疑惑的走出去见他望空独自沉思,又唤了一声,“子玉,饭做好啦!”
收回思绪,君子玉又换上了浅笑,只是看向楚玥的目光有些异样,敏锐的她察觉到了不对劲,问:“怎么了?”
君子玉微启唇欲说什么,又抿唇什么也没说。在楚玥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他的声音响起,却是让她微愣。
“玥儿,我们回离国吧?”
楚玥疑惑,“为什么突然要回去?”随之又想到什么,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紧张问,“难道是哥哥他们出了什么事?”
君子玉摇头,“是离国出事了!玥儿,我们该回去帮他们。”
楚玥呆愣了片刻,正欲答应却又突然摇头,她是想能帮他们,可是她不能回去……
君子玉有些不懂她的意思,“你不想回去?”
楚玥垂低眼帘未作答,他又试图劝道,“如今两国开战,有很多人等着你去救……”
然他话未完,楚玥便突然笑了,救?呵,她觉得可笑,自嘲道,“我从来只是个灾星,只会害死身边的人!九年前因为我而失去了国家失去了父王,还差点就永远的失去哥哥!后来又因为我,害死了阿凉,害死了姬前辈!你现在说让我回去救他们,呵呵……我要怎么救?”
弯起的月牙眼隐隐泛着泪光,一番话让君子玉的无从回答。原来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从来不会怪怨别人,却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任痛苦自责折磨着自己……
看着她一时无言,满心疼惜却不知如何安慰劝解她,沉吟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却有些缥缈。
“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他的使命,而当他的使命完成之后,自然是要离去的。九年前那些故去的人他们是为国而亡,不是因为你!阿凉与师傅拼上性命护你周全,那是他们这一生最终的使命!而如今你也到了该履行自己使命的时候了……”
楚玥呆愣的看着他似懂非懂,君子玉轻拉过她,温和的脸容少有的严肃,“玥儿,你要记住,你身上背负的使命与责任比任何人的都要大!哪怕所有人都可以逃避,而你不行!你没资格懦弱,所以必须坚强!整个天下都等着你来守护!”
“子玉……”楚玥微慌,今天君子玉说的话很奇怪,她不懂,也害怕去懂,拉住他的手想让他别说了,可是这次子玉并没有由着她了。
许是感觉到她的不安,君子玉轻拥住她,温柔的声音回响耳畔,“玥儿,夙璃还在等着你!她需要你!还有那千万条生命,他们都在等着你去解救……”
修长的五指轻抚上她的左背,一阵柔光缓缓从掌心散开,楚玥蹙着眉痛苦的呻吟了声,他轻声安慰,“别怕,一会儿就好!”
猛不其然的一掌拍向她心口,她终是忍受不住疼痛仰首大叫,清澈的瞳眸渐渐染上深沉,额间的一丝青光若隐若现,最后随着心口散出的光芒一起消失不见。闭眼又睁眸间,爱笑的眼里不复往昔的清澈,看着前方呆愣着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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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浩翰无边的荒寂之地,浩荡的人海把沙土卷起,遍处灰烟蒙了视线。
沈君华与苏宇驾马而立在银海的最前端,对面是浩荡而来的千万周军。待他们越走越近,苏宇望见周军中央乘轿而来的周巍,微微有些诧异,回头问旁边的人,“你不是说,周巍被你刺成重伤吗?怎么他现在看起来好的不能再好了?”
弯唇冷哼,沈君华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忘了,他的身后可还有个罗门尊主!”有那个人在,只要离殷不想周巍死,他便是杀周巍一百次那人也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仔细的看了看对面,并没有发现离殷与顾凌枫的身影,沈君华略微蹙眉,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周军最终停在了与离军相隔百丈之外,一直恰意坐在轿上的周巍站起,望向那方的人海,狡黠的眉眼都含着嘲讽的笑意。
“上一战,是本王大意了!今日便来做个真正的了结!不是我灭,便是你亡!”
手中的剑直指那方的紫色身影,薄情的唇弯起猖狂的笑,低沉浑厚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足够那方的人听得清楚。
但他的挑衅,沈君华并不以为意,俊逸的脸容上带着的是他惯有的温笑,不冷不淡的话语却满是霸道张狂——“今天的结果只有一个,周王爷,依旧只会是本王的手下败将!”
周巍脸色沉下,狠狠的哼了声,持剑的手一扬,千万周军便叫喝着涌向离军。
沈君华与苏宇对视一眼,彼此了然的点头,随之苏宇手一挥便领着一半铁骑迎了上去。而沈君华依旧淡然的在原地观看着,留下的另一半精兵突然移动,摆起了一个奇怪的阵势,而苏宇领的那半精兵一路横冲直杀进周军中心。很快,周军便被从中分成了两半,苏宇的兵直攻周巍这边,而沈君华的兵则在周军涌来后突然变动了摆好的阵,瞬间把周军围杀,等同于最先冲来的那半周军已经被离军夹攻而无路可退。
周巍看着眼前的厮杀,苏宇的兵已经离他越来越近,而他被离军围攻那一半精锐已经被敌方解决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恼不怒,只是始终笑得诡异。眼看离军又重新摆起了怪异的兵阵,周巍伸手拍了拍,后方便上来了两个人,让打斗中的苏宇和那头的沈君华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