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夙璃在山间小茶馆停留了一会儿,却不想又遇到他。真不知道是该说冤家路窄还是有缘无处不相逢!她有些头疼的眯着眼,想也不想便要掉头就走。苏子莫倒是有些小惊讶,叫住她问道,“你竟未归孤雪岭?”
“我做甚一定要回去?”
她原本打算起身离开,苏子莫又道,“那近段时间就先不要回去罢。”
她回眸奇怪的看着他,苏子莫悠闲的品着茶,抬眼瞥了眼,似笑非笑道,“你不会不知,孤雪岭自昨日便被江湖各派的人士围满了吧?他们这会儿估计就等着你回去投网呢。”
“哦?那我不是更要回去了,让别人失望可多不好!”夙璃面具下的颜说不出的冰冷。
她说走就走,苏子莫在她身前拦住她,一贯慵懒的他此时却那么严肃,几乎是命令她,“不要回去!”
“呵~我的地方还不能回去吗?”
“那里各派高人都有,少说也有上千人,你回去的话很危险!”
“放心,那么点人还杀不死我。”
“可他们会死!这本可以避开,不回去就不会有事,何必去给自己戴上罪帽,徒添仇人呢?”
夙璃看他复杂的目光,冷笑,“原来你是担心他们啊~那你大可放心,他们必死无疑了。而我仇人还算少吗?也不差多他们几个。”
苏子莫深沉的看着她冰冷的眼,良久不语,只是退后几步让道让她过去,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再回头看谁。
孤雪岭下,集满了各方侠客,夙璃在风雪中沉稳的踏步而来,手中执着悯月鞭,宽大的衣帽遮住她的一半脸,只见那嫣红的朱唇冷冷的弯起。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妖女来了!!”山上的人立即涌了下来,很快便把夙璃圈围起来,然都在离她一丈外,不敢轻易靠近。
那个武夷山的武兄自丈人多而不怕死,声音洪亮的朝安静站立不动的夙璃喊道,“妖女!你杀了我们那么多江湖人士!还害死了江湖泰斗武夷山的掌门!罪孽深重,我们与你不共戴天!今日,我们便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为兴昭国除害!”
话落,一阵冷风迅速吹来,夙璃突然看向他,那妖红的瞳眸把那武兄吓得一愣,她随之仰首阴冷的大笑,似乎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然在他们都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她突然朝武兄一挥手,他人便瞬间僵住,眼睛不甘心的瞪着,显然到死都不敢相信,然身体还是直直的倒在了雪地。
原本还自信满满的大家看这一幕都有些唏嘘,而各派掌门见又一个人逝去,自然愤忿,吆喝着与弟子一齐挥刀舞剑涌上去。
夙璃冷笑,随之挥舞着手中的悯月鞭,轻松应付这些不自量力的人,然人群越来越多,即使她力量无穷也难以时刻打斗中还要提防外围的人。
数十支箭悄悄瞄准了她,一支箭羽脱弓而出,她还在对付几个难缠的掌门,箭眼看就要射中目标,然天性敏锐的她及时发觉,挥鞭缠住一人扯过来挡了那一箭,而这时四周一齐射来密密麻麻的箭羽,周身的人都急速退离她,夙璃侧首看了眼,唇毫无温度的勾起,在箭临近的瞬间忽然急速的旋转着身子跃身而起,快得让人只看得清一道红影。而箭射进那道红影中便不见踪影。
在众人窃喜以为她必死无疑时,夙璃展着双手轻盈落地,风吹得衣帽离开了头上,露出的青丝随风而扬。然她始终冷笑着的嘴里咬着一支箭羽,加上她嗜血的红眸更为妖冶,那一刻让人觉得她就是妖魔再世,令人恐惧!
她将手中数十支箭扔在地上,取下嘴边的箭,满意的看着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畏惧的退后。
她衣袖轻挥,通透琉璃的七绝琴伴着一阵白光浮现半空,让那些认出了七绝琴的人惊愣。
七绝琴,七绝之意是为断七情绝六欲。它的形状似箜篌呈弓状,但比箜篌小许多,它的弦有二十五根,琴身通透琉璃,表面泛著温柔的白色光芒,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宁静祥和。七绝琴也叫凤凰琴,原是曾经的琴魔之物,据说拥有能支配万物心灵之神秘力量。第二次仙魔大战,琴魔战败,把毕生绝学及千年功力尽数注入其中,然后使用空间转移大神通把它抛入九霄云外,后来就不知所踪。想不到这传说中的神器如今竟会在这个孤雪妖女手里。
她伸手拿过它,只是轻轻的拨了下弦,音一响,离魂琴便散出淡淡白光。在他们都毫无预备的情况下,地上的箭随着音律的起伏瞬间飞向四周的人,一片惨叫声四起。夙璃冷笑,“好了,玩够了,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手轻抚上弦,正欲弹奏,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耳,夙璃脸色瞬间变得嗜血。一个身着锦衣的江湖男子带着一个被绑的蓝衫书生从人群中走出。
柳随风看到此时如妖魔般嗜血的夙璃微愣住,那男子对她喊道,“妖女,你已杀人无数,罪无可赦!劝你还是停手吧!若你敢在继续杀下去,那便让这位公子与大家一起陪葬吧!”
“哦?”夙璃冷声道,“威胁我吗?可你未免搞错了,这个人我不想救,也不想停手,既然都已杀人无数了,那在多杀你们几个又何妨呢?”
“你!!”那男子显然不了解她,被气的一时语塞,而柳随风的脸色也苍白无色。
修长的指轻拨着弦,七绝琴散出白光渐渐加强,随之音律起伏而忽强忽弱,原本还柔而祥和的琴音瞬间转换为诡异的音律迅速飘散出,飘绕孤雪岭下每个角落,众人皆是一愣,还未明白状况时发现自己的身子都动弹不得。
柳随风也在其中,然下一刻一条红绫缠住了自己的腰,仅一瞬间他人已在夙璃身后,她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他才回神,听她话捂住了耳朵。
这时一大批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透明灵蝶闻声而来,在他惊讶之时,弦音突然变得高昂,白光大涨,那些人们也都能动了,但更诡异的事也紧接发生了,那些空中飞舞的灵蝶突然全部扑向众人,在他们都未来得及尖叫出声前落在他们的眉心轻轻嗜咬,随之透明的灵蝶突然消失,不知从何而来的段段白绫圈圈将每个人紧紧包裹住!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白绫捆绑着,却不能发出求救声。夙璃的眸里满覆冰冷,她抚下最后一个音调,琴音停,那些白绫纷纷由如雪的白,变成噬血的红。
最后红绫逐渐消失,化成一只只灵蝶又飞舞在空中,只是从透明变成了嗜血的妖红。那些灵蝶集体飞来夙璃身边,而原本还活生生的上千人现已是剩下具具白骨。
这便是‘蝶魅’秘术,引灵蝶噬血白骨,可杀人与无声无息,让人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死后只是一具无血无肉的森森白骨……
身后人倒地的闷哼声让她回头,然刺鼻的血腥味让她突然心悸,后方一具森森白骨下有一柄带着腥血的刀,而柳随风不知何时倒在了刀的旁边,心口处还在不断的涌出鲜血,气息已经微弱。
夙璃一向冷静,这时却也是愣住,柳随风虚弱的声音才让她回神,赶忙用手捂住他心口,然血立即染红了手,那些灵蝶纷纷将柳随风围住,他看着她复杂难懂的神色,艰难的伸手抓住她的手,他想说话,然一开口便有鲜血涌出喉咙。
“璃儿……”
她杀人无数,战无不胜,从来冷静的她这时却第一次有些无措,想让他别说话,但他却摇头。
“我死后……可以把我葬……葬在孤雪岭吗?”
“嗯。”她点头,恢复墨色的瞳眸深处有些复杂,安静的听他继续说。
“能烦请……你、代我照顾……咳……母亲?她身子本就不好……莫告诉她我……”
柳随风一阵咳嗽,血更是涌得厉害,早染红了两人的裳,她无奈只能不断点头。他看着她笑了,是释然的笑。他说,“随风知晓……配不上夙姑娘,但我还是奢望夙姑娘……可否不要忘记我……哪怕只是留一个念想……也好……”
手逐渐无力松开,他终是不舍的闭上了眼,捂住的心脏也不在跳动,夙璃缓缓松手,深深的闭了眼,灵蝶环绕许久也终是纷纷离去。雪下得很大,掩去了地面的腥红,也逐渐覆盖那遍地的白骨,而唯一的活人跪在原地久久不去……
远处走来一抹墨色身影,看这一地狼藉也微愣,而视线触及中间那一抹红时,脚步下意识加快。他来到她身边,就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又看看柳随风,许久未语。
也不知多久后,夙璃终于起身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你说得对,或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下山,又或许,我不应该回来。”
苏子莫就这样安静的看进她毫无波澜的眼底,许久才道,“他的死,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