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个累赘。”阿新抱着酒瓶,稀里哗啦,哭的我都想跟着掉几滴了。“连我妈都这么说,人小伙要知道你家这情况,不会同意的。趁早收了这条心吧。”
“你后妈?”我递给她一大把抽纸。
“对于一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母亲来说,”她响亮地拧着鼻涕,眼睛充满恨意,“把女儿当****,这不希奇。”
“你妈只是把你当成……奴隶而已。”这个安慰忒蹩脚了。“你哥还跟你妈住一起?”
“一旦他离开我妈,很快就会在街上发现他的尸体。”
“白吃白喝?”
“不仅如此,还想方设法行骗。知道他两年前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她音量最大化地哼了一鼻子,“不过幌子。”
“你哥也忒……那啥了。”抱歉,我的词汇库有限。
“总比欠一屁股债,高利贷半夜到我家吃夜宵强。”
“你妈不管?”
“放纵都来不及!三十好几,没点自理能力,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我哥变成臭虫,我妈功劳不小。”阿新喝一口酒,喷出一段。
“你爸呢?”我继续撸串,面前的竹签横七竖八。我深深的知道,好朋友心情不佳,我不该这么有食欲,可是我太饿了。下班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稳,就被她十万火急call过来。
“他不当家。”
“跟你哥关系怎么样?”
“好的很!”阿新瞪着眼珠说,“要钱时,一口一个妹妹;一说没钱,立马六亲不认。知道吗,我跟我妈说,再这么放任他,你就要去局子里哭了。我哥过来,二话不说,一个嘴巴。打那后,我再没跟他讲过一句话。”
她这一席话,把我说成了哑巴。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撸串。捋地竹签冒火星时,一个问题滚到我的舌尖,“你姐负担生活费吗?”
阿新放下空瓶,摇晃着从脚边的塑料筐里抽出啤酒,用牙咬开瓶盖,灌了一大口,酒瓶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知道我姐离婚的时候,为什么主动割舍骨肉?”她泪眼迷蒙地说,嗓子似乎出了毛病,“她养不起。”她抹了把眼泪。转瞬又有大颗泪珠簌簌而落,“想想我姐就可怜。一个人躲在破工厂,啃着白馒头,连给儿子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哭。”
我不好意思吃了。
“走一个。”我有点哽塞,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表达此刻的心绪。不等她碰瓶,我一骨碌干尽,打着嗝问,“为什么不敢?”
“只会招来那女人的谩骂。”
“你姐夫呢?”我忿忿地把酒瓶摔到地上,“一夜夫妻百日恩,到底孩他妈!”
“哎哟喂,”仿佛除臭一般,阿新用手扇了扇鼻子,“千万别提史上重量级渣男。瞧他那贱样,自个出轨在先,有脸争房产?我姐怕他使坏,拱手相让。本以为告一段落。哪成想,那女人怀疑贱男跟我姐藕断丝连,追着我姐骂,骂的我姐左一个号,右一个号,一溜sim卡,贱男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姐上辈子一定干尽了缺德事,这辈子赎罪来了。”
“小三有理了?靠!”
“这绝对是地表最强小三。电话,短信,到处散播谣言……不然我姐能普通话都说不溜,跑来BJ长嘴没?受那窝囊气!”
“白扯。”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正斟酌,话就从我的牙缝里蹦了出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扯了扯嘴角:“起初我也这么认为。若我们生过孩子,就不会愤恨我姐的懦弱了。”
倒也是。惹毛那娘们,遭罪的是孩子。
“孩子由那女人待?”
“不然我能忍气吞声?”阿新的声调大幅上涨,“信不信,我现在登qq,一串诅咒。”
“怎么回事?”
“我姐不嘞她,她骂我姐骂的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将重心转移到我身上。我可不像我姐,隐忍系统发达到国际水平。但没辙,为了小外甥,只好装瞎。后来一想,回击令好事者亢奋,沉默使其气死,也就释然了。”
我孔武有力地竖大拇指。
“骗你小狗。”她说,“天天给我留言。”
“现在还纠缠你不放?”
“嘛玩意儿咬人不撒嘴?”
“千年王八万年鳖!”我们异口同声,碰响酒瓶。
“坦白说,”阿新的手指划着空气,“她若放下了,我就不玩qq了。”
“你有病?”
“压力大的透不过气,我就会查百度,搜罗脏话,”她打了个嗝,抱着酒瓶滑到地上,“我带着脏话,夜深人静跑去公园,望天骂,盯地骂,花朵树木滑梯盖不放过。爽!但不能老重复啊,总有词穷时。于是,我打开电脑,登陆qq……”
“我爱你!”我捧着她的脸bia一口。
“我还有更奇葩的解压方式呢。”阿新嘻嘻哈哈地说,身体跟转呼啦圈似的,“跑去工体,跟老外嗨聊。虽然听不懂对方呜啦什么,但彼此手舞足蹈,好玩儿。不说了,省得你移情别恋。谁让他是我上司呢,惹不起啊。”
“东方不败,我是说,他是你的初恋?”问题一出口,我肠子都悔青了。好容易搅热的气氛,瞬间冷冻。
半饷无语的她,终于有了动静。
“太糗了。”阿新捶着地板叫嚣,声音充斥着自嘲,“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居然没有任何感情经历。”
“说好听点,叫纯洁。”我大声说,试图将气氛重新调节起来。
她抬起脸,迷离的看着我:“难听呢?”
我嘶嘶吸着气:“还没想好。”
“今儿这顿饭可不是白吃的。”说着,她黯然的脸露出媚笑,“你会帮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