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老婆的找老婆,下一场的下一场……”等我乐够了,他撑着懒腰说,脖子梗得啪啪响,“不走?”
“你先走吧。”
“姑娘家,别在这种笙箫场合晃太晚。”
一股悲凉瞬间攻陷我的躯体。
“我应该去哪里?”我喃喃自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威士忌以激流的速度在我体内回荡,刺破肠衣。“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所。”如坐云端的我,撒开了叫嚣。
“你能为我贫瘠的大脑解释解释你的妖话么?”
我循着这冥冥之音,子弹的脸在我眼前飘浮着。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面哈哈镜,他的五官被夸张的拉开。我用力甩甩脑袋,子弹的脸没那么怪异了。
“你能为我贫瘠的大脑解释解释你的妖话么?”
“我说什么了?”我迷乱地问。
“什么叫天下之大,竟无你容身之所?”
“这是我说的?”我问,脑子非常跟不上。
“你你你,你别搞些装神弄鬼的吓我。我,我告诉你,我不怕!”
我眼冒金星的看着半飘不飘的子弹:“哦。”
他像个早产儿似的摸着自己的脑门,往胃里大口输送唾液:“你,你能为我贫瘠的大脑解释解释你的妖话么?什么叫你应该去哪里?你应该回家呀!”
“家?”
知了那臭三八每天都很晚才睡。多晚你知道么?很晚。我得等她睡了。想到这里,我猛捶沙发放声惨笑,我他妈交了房租,却有家不能回。活到我这地步,挺难的。
“你赢了。”子弹盯着我,喝光杯中酒,“你成功把我笑成成语,叫,一团浆糊。一团浆糊不是成语是吧?当我没说。”
“你以为只有你一团浆糊吗?谁不是呢?一觉醒来,天黑透透。我就不明白了,天怎么就黑透了?你说,天他妈凭什么黑透?我就不明白了,天怎么就黑透了?!”
“天黑透透,”子弹亢奋地手舞足蹈,嘴里喷着酒气,“跟天下之大,竟无你容身之所,有关联么?如果你不解释你的妖话,我告诉你,我坐这等你解释!”
“一觉醒来,”我呼着热气胡说八道,胃烧的非常厉害,“一觉醒来,天黑透透。睡过了?梦做多了?混沌,持续混沌,出门透口气,透在了门外。”
“你能为我贫瘠的大脑解释解释你升级版的妖话么?什么叫出门透口气,透在了门外?”
“哦,那个,忘了钥匙了,收到?”
“通了!”子弹狠劲道,“我他妈终于通了!故事是这样的:你睡了一天。一觉醒来,上面黑透透。你混沌,持续混沌,出门透口气,你没带钥匙,你透在了门外。于是乎,你自问:我应该去哪里?再于是乎,你得出: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所。我他妈终于通了!”
“……睡了好几年。”我笑哈哈,苦涩与自嘲参半。
“真能睡!”子弹满脸钦佩。自裤兜中取出什么东西,手背朝上伸到我面前,一串钥匙丁玲琅珰垂挂下来,“希望我这把钥匙,能够启开你那把锁。”我正要接,他的手猛然缩回,“忘带钥匙了一知了大虾不在家?”
“懒得敲门。”
“闹别扭了?照你以往的节操,”子弹歪腔斜调,脸上挂着邪笑,“这会儿应该在’火坑’家取暖一”
“我不想重复,懒得敲门!”我的脑子被自己吼的顿时清醒。
子弹揣测的审视我:“我明白了。”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不是脑子太吵,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如释重负,生怕他看穿自己失恋中。
“可惜还是没能躲过你这头哞哞叫的老母牛。”我顺着他的话,装的很厌烦,心里却存在另一种声音:幸好遇到了子弹,不然一个人坐这买醉,别说别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寒酸。哎,若这位及时雨老朋友能不提他,就更好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哞哞几句吧。”子弹老人精地说,“你这台快乐的机器,别等到死机那天,才想着自己原来不过是个人。”
“听你口气,我一直拿自己当畜生待?”
他眉毛一挑:“是牲口。”
“我这算不算虐待自己?”
“抛开今晚说?”子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这么卖命工作,是因为它是你的理想,还是?如果是为了站稳脚跟,其实你完全可以走一条放过自己的路,既能让这座大大的城市打心底接纳你,又不那么累。”
“嗯?”
“……坟墓。”
“什么?”
子弹耸耸肩:“没。打烊了,咱也回府吧。”
“隔壁还有一桌人。”我欣慰地说,“大人。”
“大人跟小人一小孩,有嘛区别?”
“大人体积大,看上去人多。”
他的目光像读取数据似的停驻在我身上:“你是真忘带钥匙,还是假忘带钥匙?”
“……真亦假,假亦真,我傻傻分不清楚一”
“上我那坐坐,大仙?”子弹似乎看穿了我心底的多虑,嘴角漾着冷笑,“别说你是个有主的黄花菜,你就是价值连城的青花瓷,我也没兴趣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