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把刀刮划我的身体内壁。我的心猛然咯噔,怀疑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我施施然靠回椅子上,牢牢盯视他,“我听错了?”
他报以微笑:“应该没。”
“算请求,还是条件?”
“请求。”
反应极度不受控,我的双手抓着桌沿,上半身像离弦的箭,扭曲的脸停在他的鼻尖处:“那么我可以驳回咯?”
“芥末一”
“若归纳为条件,我接受。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苛刻指数绝不亚于一”
“芥末一”
“呵,”我的胸腔爆出气球破裂般的嘶鸣,脸上印着冷笑,弹压座椅,“某方面不会太合我意!你太了解我了!你提出的这个烂请求,非常不合我的胃口!”
“好吧,”他含笑道,双手交握在桌上,“公平交换。你可以提出任何一个你能想到的苛刻条件一”
“无论我提出什么一”
“我都欣然接受。”他轻软地说。
“耳朵拿来。”过了一会儿,我怒意依然道。
他的耳朵擦着我的嘴巴回到原位,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愣了足足半分钟,然后唇角慢慢松动:“你太恶毒了。”
“跟你的请求相比,我还是太弱。”
“若我ok,你也ok?嗯?”见我未有回应,他补问,同时嘴角向两边扩散,秀出最温暖的笑容。
“……我说服不了自己。”
“纠结和痛快,这两个对立面,同为你的组成部分。当你在这个决定上陷入纠结时,想想那个相对痛快的你。’她’在向你招手。听到了吗?’她’,在呼唤你……”
“你说的没错。”我跳出他梦幻般的声音,集中意念,努力不被他无与伦比的微笑影响到。“纠结同为我的一部分,我不得不照单全收’她’发出的不爽信号,并进行处理。”
“可是一”
“没有可是。”
“但是,你怎么能弃痛快于不顾呢?这样你就不完整了一”
“现在的情况是,纠结略胜一筹,痛快必须退居其次一”
“这口气,真雷厉风行!痛快的你又杀回来了,发现没?”他的小眼睛闪烁着灼热的,能将人融化的光芒。
“我需要一个抵消纠结的理由。”我终于退让。
他给出了一个让我不得不痛快同意的理由。正是从接受这个请求开始,我变的一天比一天没有安全感,失去的同时,我收获到,满满的卑微。
我捏了捏因洪水般的回忆而僵硬的脊椎。咯噔咯噔,覆盖了喟叹声。
我转了个身,背靠窗台,望着知了。啤酒瓶底似的大圆眼镜,架在她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产生的效果,跟她的气急败坏一样,愉悦着我。
然而受烈日刺激,视网膜仿佛蒙上了一层浓雾。她整个人虚的好像来自另一时空,着实震撼了我一把。我眨眨眼,湿润的眼睛逐渐清晰。
“引颈期待人民币啊?”我调侃。知了伸着脖子,失神的望着空气中的某个点,跟一痴呆长颈鹿似的。
“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人民币。”她咕哝。
“美元?”
“你知道我最需要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老龄剩女。”
“你应该挑时候刻薄!”知了石破天惊地咆哮,震的覆在沙发上的布罩噗地飘扬,“你没看出我心事重重么?!”
我用眼神向她传递好怕啊。
“我听出来了。”我摇摆脑袋。
知了懒理我。她边扣指甲,边脚尖挑逗地板上自己的影子。哎,本想从她那儿找点乐子,看在你又“每个月的那几天”一事实上,她每天都“每个月的那几天”一算了,不撩拨你了。我弓腰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化妆包,踱步走进卫生间。六点老地方的约见,很可能会改写我的人生,也许那将是我和他最后一次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