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大买卖
如果有人在崇祯十五年四五月间询问衡州城内外的居民,哪一件事情是最令他们津津乐道的,得到的答案将会空前一致:彩色烟花。
自从王府寿诞燃放彩色烟花大获成功以来,彩色烟花就成了一种时髦的东西,但凡有点钱的人家,都会买上三五个过过瘾,而那些有婚丧嫁娶的人家,更是以能够放上彩色烟花为荣。
彩色烟花火了,生产彩色烟花的赵庄自然也就成了人们瞩目的焦点。
因为这里不但每天都有十来车烟花运出来,还会有几十车其他东西运进去。整个赵庄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整个衡北所已经成了一座繁荣的市场,南来北往的商人们带着自己的粮食,布匹,铜铁等物,前来交换传说中三倍利润的彩色烟花。
传说中,赵庄的村民一夜暴富了,他们一个个都穿上了新衣服,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腊肉。就连赵庄的小伙子们也突然金贵起来,附近村镇的媒婆蜂拥而至,带着女孩子的生辰八字,用她们如簧的巧舌推销一个个年轻美丽的姑娘。
一切都变了,仿佛一夜之间,赵庄就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
五月四日,也就是端午节的前一天,两辆马车缓缓的越过衡北所,进入到通往赵庄的羊肠小道。没有人格外注意这两辆马车,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样的马车每天都会进去出来几十辆。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两辆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创造这一切奇迹的那个人——陈大宝——优秀穿越青年的代表朱贵,随行的人员有赵贵荣和武安国母子,赶车的是两个通四海的伙计。
其实朱贵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抵达了衡北所,他没有声张,简单的在新建的客栈住下,一大早就进山了。
朱贵和贵荣坐在第一辆马车中,车帘全部放下来,既便于朱贵和贵荣偶尔亲热一番,也便于观察外面的情况。
从衡北所到赵庄的道路并不好走,勉强能够让一辆马车通行,如果前方发现了相对而行的马车,就需要到一些特意挖出来的地方等候,极大地影响了行进的速度。为了避免错车的麻烦,以前上山的人大都采取骑马,或者坐滑竿。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朱贵才决心花费重金,拓宽上山的道路。
将近一千个人,经过二十多天的努力,道路的确宽敞了许多,能够并行两辆马车不说,工人们还用打夯机把泥土夯实,有的地方还用石块垒砌,和以前比起来,的确是大为改观。
然而,走了没有五里路,朱贵的心胸就被一股怒火填满了。
因为,他看到了成果,同时也看到了地狱!
那些参与筑路的工人们,来的时候衣衫褴褛,现在还是衣衫褴褛,来的时候骨瘦如柴,现在更是骨瘦如柴。天还没有亮他们就开始劳动,饭菜是直接送到工地上去的,而所谓的饭菜只不过是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黑的赛过锅底的面饼,难吃不说,给的分量还不够。
这还不算,在工地上,每隔百十来米就有一个手持皮鞭的赵庄子弟,他们衣着光鲜,吃的肥头大耳,但是他们的眼睛却放射着猎鹰一般的凶光,只要看到哪个工人不卖力气,就冲过去一顿毒打。
“怎么可以这样,他们难道忘记了一个月以前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吗?”朱贵气的把车帮拍得啪啪山响:“前前后后已经投入了六千多两银子,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连一件衣服一顿饱饭都不给?”
“那不是二狗子吗!”贵荣比朱贵还要气愤,要不是朱贵一直拦着,她早冲出去破口大骂了:“天哪,他以前比你还懒,整天只知道在太阳下面抓虱子,用石头扔他也不敢还口。现在怎么了,怎么也拿鞭子抽人啊!”
越往山里走,修路的工人就越多,工人的情形就越凄惨,快到赵庄的时候,后面的武安国突然跑过来,要求和贵荣换地方。贵荣从来没有看到过朱贵发这么大的脾气,早就想到后面去了,因此没有任何犹豫,就和武安国换了地方。
上车走了一段,武安国说道:“陈老板,安国心中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朱贵心情不好,越发觉得武安国酸溜溜的。
武安国说道:“敢问陈老板,你是想做大买卖,还是小买卖?”
“何为大买卖,何为小买卖?”朱贵很奇怪,这个武安国自从住进通四海之后,每天除了读书打扫房间之外,什么也不问,陈敬山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问出这样奇怪的话来。
武安国郑重其事的说道:“小买卖贩卖的是货物,收取的是金银,得到的是一生的富贵。大买卖贩卖的是人心,收取的是忠诚,得到的是万事的美名。”
朱贵知道武安国一定另有所指,但是一时又不敢下结论,于是沉默了好半天没开口。
“适才,安国听到陈老板和贵荣姑娘在车内大骂监工,因此才有此念。”武安国说道:“如果陈老板要做小买卖,这样的事情不但做的,而且要做得更彻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用最少的钱,赚取最大的利润。可是,如果你这样做了,难免会……”
“会遭人诟病,说我是一个无良奸商?”朱贵一笑:“商人嘛,哪有不奸的道理,否则的话怎么赚钱?不过你说得对,我的确看不惯他们这样,大家都是人,给他们吃好点穿好点,不打他们又怎么了?钱又不要他们出!马上就到赵庄了,我晚上就召开股东大会,纠正这些错误。”
武安国说道:“如果陈老板想做大买卖,就需要采取一些策略,一步一步的进行,让这些工人们感激你,把你当做再生父母。如果做得好,这些人就会成为你最忠实的奴仆,为你去死他们也愿意!”
朱贵大笑:“为我去死,太夸张了点吧?我只要他们为我工作,让他们为我死干什么?”
“当然要!”武安国盯着朱贵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我断定,你是一个做大买卖的人,因此你需要很多愿意为你去死的人,不是一两个,一两千,而是一两万,甚至几十万!”
朱贵吓了一跳:“武兄,千万别这么说,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武安国突然在马车中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冠,面对朱贵跪了下去:“主公,安国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主公有争雄天下之心?安国幸甚,愿意追随主公,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看出了什么?”朱贵连忙去扶武安国,但是他却执意不肯起来。
“巨万家财藏入深山,表面上看是不忘故土,实际上却是划地为王,积蓄力量。在衡州城结交权贵,花大把银子卖个副旗总的虚衔,表面上看是爱慕虚荣,实则是为了训练士卒做的幌子。每天进入王府,表面上看是王爷厚爱,实际上是主公你为了日后发展埋下的一颗棋子。”武安国望着朱贵,眼睛里有一种火热的光芒:“这不是做大买卖,难道还是别的吗?”
从这些事情上就能看出自己有野心,这未免太牵强了点吧?
朱贵自认为隐藏的很好,无论是赵庄的老头子,还是衡北所的士兵们,都以为他只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发展壮大烟花厂,赚钱而已。然而武安国却能凭借这些做出这样的结论,是他太精明呢,还是胡乱猜测呢?
“还有!”武安国越说越激动,双手捏成了拳头:“彩色烟花虽然为主公赚来了滚滚金银,但是主公却似乎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反倒是另外一种奇怪的烟花,主公投入了极大的热情。”
“什么烟花?”朱贵有些担心了,他不会真的看出什么来了吧?
武安国指了指朱贵腰间的小工具包,那里面装着两颗改装成手雷的火箭弹头,说道:“这种手雷。主公没事的时候总爱拿出来研究一番,我曾经问过主公,此为何物,有什么用处?主公回答说此物名叫手雷,填装的是一种威力巨大的火yao,能够开山裂石。这不是烟花,而是火器,而且是威力巨大,性能比佛郎机炮更卓越的火器。主公如果不想做大生意,研究这种东西何用?”
朱贵恍然大悟,原来症结在这里。当时武安国问起来的时候,赶上朱贵心情好,又觉得武安国对自己没有什么危险,因此随口说了出来。没想到,竟让他猜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目的。
“就算你说的是,可是和这些工人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朱贵避而不答。
“自从主公收留安国母子以来,安国每日所思就是如何报答主公的恩德,无奈通四海只是一家商铺,安国纵有天大的抱负,也无施展的机会。”武安国深深地叩拜下去:“恳请主公把这件事情交给安国来处理,不出一个月,安国定能为主公赢得数千死忠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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